“中国人死啦？咱不会自个盖？”

走小屋，火饭。刚着火，就听门外响起两声咳嗽。第一声，他熟，是王乡长；第二声，文雅，不知是谁？回一瞅，王乡长后跟着一个镜的白净脸儿。王乡长对小龙一笑，说：“小龙，这是市政府白秘书长。”白净脸对小龙，好象笑了一下。此时，小龙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心里暗自骂：妈的，准是让咱捞戒指。小龙恨外国人。听爹老龙说：闹长那阵，他爷爷是长的小目，使两把鸯鸳大片刀，舞将起来，一团白光。后来，爷爷被洋鬼捉去了。洋鬼有枪，但不用枪打，用刀割，一刀一刀，愣把爷爷割死了，地上一片血。爷爷到死没吭一声求饶。后来，闹义和拳，他五姑嫁给义和拳坛主，随男人杀洋人，被洋鬼捉住了。六个洋鬼番糟蹋他五姑，衣裳撕得一缕一缕的，人给折腾死了。想起这些，小龙恨恨地冲白净脸儿说：“咱不给外国人捞戒指，咱不！”

“没好事。”

“你知这些外国人来中国什么的吗？”

“恨，牙疼。外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小龙直着嗓门嚷，脸涨得透紫，仿佛白净脸儿就是外国人。

这一天，小龙卖完鱼，拎着空鱼篓回家。走村庄，觉得有不对味——庄里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咬挤睛。一打听，才知是了一件事，不大，也不小。早上，八龙潭来了一帮外国人，据说是加拿大的，参观八龙潭的景致，要在这里投资。一个外国人没留神，一跌了八龙潭。人倒是给捞上来了，可是，手上的钻石戒指却掉了潭底儿。听了这事，小龙很快话：“该！中国的景致那么好瞧的吗？”

这时，王乡长话了：“小龙，你大字不识一个，不读书，不看报，连党的政策都不了解。现在是对外开放，搞活经济。不搞活经济，你哪来天天有酒喝？不两年咱这穷村就能住上市里分的商品房了。”

三

好喝酒。一天一斤，少喝一，浑不自在。攒的那钱，全喝了。还净琢磨法儿喝名酒，竹叶青、汾酒、开封老窑、古井贡酒，都喝过。用一只白瓷小酒盅，一杯三钱，斟满，嘴抿酒盅沿，猛地一扬脖，全倒嘴里。然后，慢慢悠悠、有滋有味地往肚里，憋住气，不呼气也不气。完了，哈一酒气，鼻使劲嗅一，睛闪上，一声：“吱，好酒！”这酒准好；“吱，孬酒！”这酒准孬。小龙喝酒不论菜，有几大蒜也能喝个半斤酒，一蒜一盅酒，辣对辣，过瘾。

白秘书长象是没听见，自个找了板凳坐下来，递给小龙一支烟，见小龙不接，就把烟甩给了王乡长。

“老同志，看样，你很仇视外国人啊。”

第二样嗜好——好沾惹草。这全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人老了，没了这等神。小龙沾惹草倒有几条规矩：一、大闺女不沾；二、有相好的不沾；三、有家有的不沾；这不沾，那不沾，那他沾谁去呢？沾寡妇。这一带的寡妇都说小龙好，心厚实。还有一样，小龙沾寡妇，是不丑俊的，只要答应给他生个儿，他都以诚相待。八龙庄有个寡妇，人胖，个矮，像个汲井的桶量。人们都她叫“小量”小量倒真心想嫁给小龙，可小龙不：“咱好喝酒，打一条鱼得喝去一条半，你吃啥？”小龙跟小量相好那阵，正时兴科学生小孩，说是可以预先订下是生男还是生女。小龙很兴。遇上睛的男，他便上前去讨教生男秘方。老天不负有心人，他卖鱼时碰见了一位医科大学的学生。大学生跟他讲了一上午，小龙记住了四个字：咸儿甜女。什么叫咸儿甜女？就是想生男孩要常吃咸的，想生女孩就要常吃甜的。小龙腌了十斤鱼，买了几条咸，又腌了一百个咸鸭，全都给小量送去了，临走，偷走了小量的糖罐。一年下来，小量啥也没生。她觉得怪对不住小龙：“要不要咱给你介绍一个？小龙摇摇手，长长吁了一气：“唉，罢罢罢，该咱龙家绝烟火。”人不跟命争。打那以后，小龙死了这份心，有钱，全都喝了酒。

一句话，把小龙说火了，他脖颈上的青涨得老“什么？我喝酒靠他外国

“老同志，你错啦。这些外国人是来咱们这投资，帮助建设来的。八龙潭离这南面的经济开发区只有五里地，这些外国人要在八龙庄建度假村，盖别墅群。喔！就是盖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