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的、从哪个方面都看不见的凳子坐下来。这时候,这一长条平台上仅有的人就是两个园丁和三个看孩子的保姆。
他们能听到,在前边脚下的码头上有些看不见的车辆在隆隆响过去,在紧靠着散步场所那面墙的人行道上,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们一同面对着这片从圣路易岛和圣母院培群直到默东丘①的巴黎美景,仍然找不到他们想说的话题。德·比尔娜太太反复说:
①默东丘地位于瑟纳河上,距凡尔赛十一公里,是座纺织工业城,亦以古迹名胜著称,附近森林茂密。
“这儿真是怎么看怎么美!”
可是他突然记起了那次在修道院塔顶作天际游的令人激动的往事,于是沉湎于对逝去激情的惋惜之中。
“啊!夫人,”他对她说“您还记得我们在‘狂人道’上的翱翔吗?”
“记得。可是时候一久,现在我想起来却有点害怕了。天哪,要是我再重游,真不知会多么头晕目眩!我当时完全被广阔的天空、太阳和海所陶醉了。瞧,我的朋友,我们目前风光多么出色。我太爱巴黎了,我。”
他吃了一惊,隐约地感到那回在她心上出现的那种心情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喃喃说:“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我是在您身旁。”
她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回答。这时候,这轻轻一握也许比一句甜言蜜语更使他心里浸透了幸福,使他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减轻了,他终于能说话了。
他用些几乎是一本正经的字慢慢告诉她,他永远将生命献给她,听任她的调遣,做能使她高兴的事。
她是感激的,但她是当今多疑时代培养大的女儿,摆脱不了伤人的讽嘲习惯,她带着微笑回答他说:“您别保证得那么绝对。”
他转过身,正正地对着她,用深刻锐利的眼光一直看到她的眼底。他重说了一遍他刚才对她说的话,而且更长更炽烈、更富于诗意。他将往日在那些热情洋溢的信里写下的一切,用这样坚定的热情表达出来,以致她听得像在香雾缭绕之中。她觉得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每根纤维都受到了这张爱慕者的嘴的抚摸,胜于她有生以来所曾拥有。
等到他说完了,她率直地回答他说:“我也是,我深深爱着您!”
他们握着手,像那些在乡间道路上并排走过的男男女女一样,他们现在视线迷离地看着在河上滑行的汽艇。虽然在巴黎,在远远近近绕着他们回荡的无边嘈杂声中,在这种充满了社交氛围的生活中,他们是与世隔离的,比他们在凌空高塔之顶的那一次还要与世隔绝;有几秒钟他们真是完全忘记了在这尘世之中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是她首先恢复了现实感和对时间流走的感觉。她说:“您愿意我们明天再到这里重聚吗?”
他想了一会儿,于是有些对自己的要求不好意思地说:“好的…好的…当然…可是我们不能在别的地方再聚吗?…这地是僻静…然而…谁都能到这儿来。”
她迟疑了一下:“这是对的…而且您至少得有十五天不要让任何人看见,才能使人相信您的旅游。我们相会而不让别人知道您在巴黎真是奇妙。可是这一阵我不能接待您。这样…我想不到…”
他有点儿脸红,又说:“我也不能请您到我家里去。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办法,别的地方?”
她是一个讲求实际高度理智而不忸怩作态的女人,既没有吃惊也不觉得受了冒犯。
“那也行,”她说“只是得有时候仔细想想。”
“我考虑过了。”
“已经办了?”
“是的,夫人。”
“说说?”
“您知道奥特伊区老场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