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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2/2)

正因为我有这觉,所以尔克·施特略夫在我的睛里不象在别人睛里那样,只是一个受人嘲挖苦的对象。他的一些同行毫不掩饰他们对他作品的鄙视,但是施特略夫却很能赚钱,而这些人把他的钱包就看作是自己的一样,动用时是从来没有什么顾虑的。他很大方;那些手拮据的人一方面嘲笑他那么天真地轻信他们编造的不幸故事,一方面厚颜无耻地伸手向他借钱。他非常重情,但是在他那很容易就被打动的情里面却有某愚蠢的东西,让你接受了他好心的帮助却丝毫没有激之情。向他借钱就好象从小孩儿手里抢东西一样;因为他太好欺侮,你反而有儿看不起他。我猜想,一个以手快自豪的扒手对一个把装满贵重首饰的包丢在车上的心大意的女人一定会到有些恼火的。讲到施特略夫,一方面造主把他制造成一个笑料,另一方面又拒绝给他迟钝的觉。人们不停地拿他开玩笑,不论是善意的嘲讽或是恶作剧的挖苦都叫他痛苦不堪,但是他又从来不停止给人制造嘲的机会,倒好像他有意这样似的。他不断地受人伤害,可是他的格又是那么善良,从来不肯怀恨人;即便挨了毒蛇咬,也不懂得取经验教训,只要疼痛一过,又会心存怜悯地把蛇揣在怀里。他的生活好象是照那充满打闹的稽剧的格式写的一悲剧。因为我没有嘲笑过他,所以他很激我;他常常把自己的一连串烦恼倾注到我富于同情的耳朵里。最悲惨之在于他受的这些委屈总是稽可笑的,这些事他讲得越悲惨,你就越忍不住要笑来。

我离开罗后同他继续有书信往来,每两个月左右我就接到他用怪里怪气的英语写的一封长信。他谈话时那又急切又情、双手挥舞的神情总是跃然纸上。在我去黎前不久,他同一个英国女人结了婚,在蒙特玛特尔区一间画室里安了家。我已经有四年没有同他见面了,她的妻我还从来没见过。

但是施特略夫虽然是一个不明的画家,对艺术却有锐的鉴赏力,同他一起参观画廊是一很难得的享受。他的情是真实的,评论是刻的。施特略夫是个天主教徒,他不仅对古典派的绘画大师由衷赞赏,对于现代派画家也颇表同情。他善于发掘有才能的新人,从不吝惜自己的赞誉。我认为在我见到的人中,再没有谁比他的判断更为中肯的了。他比大多数画家都更有修养,也不象他们那样对其他艺术那样无知。他对音乐和文学的鉴赏力使他对绘画的理解既刻又不拘于一格。对于象我这样的年轻人,他的诱导是极其可贵的。

想中的境界——尽他的理想很幼稚、很庸俗、很陈旧,但终究是个理想;这就赋予了他的格一迷人的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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