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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yan”中
旧历和新历的今年似乎于上海的文艺家们特别有着刺激力,接连的两个新正一过,期刊便纷纷而chu了。他们大抵将全力用尽在伟大或尊严的名目上,不惜将内容压杀。连产生了不止一年的刊wu,也显chu拚命的挣扎和突变来。作者呢,有几个是初见的名字,有许多却还是看熟的,虽然有时觉得有些生疏,但那是因为停笔了一年半载的缘故。他们先前在zuo什么,为什么今年一齐动笔了?说起来怕话长。要而言之,就因为先前可以不动笔,现在却只好来动笔,仍如旧日的无聊的文人,文人的无聊一模一样。这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大家都有些自觉的,所以总要向读者声明“将来”:不是“chu国”“进研究室”便是“取得民众”功业不在目前,一旦回国,chu室,得民之后,那可是非同小可了。自然,倘有远识的人,小心的人,怕事的人,投机的人,最好是此刻豫致“革命的敬礼”一到将来,就要“悔之晚矣”了。
然而各zhong刊wu,无论措辞怎样不同,都有一个共通之点,就是:有些朦胧。这朦胧的发祥地,由我看来,——虽然是冯乃超的所谓“醉yan陶然”〔2〕——也还在那有人爱,也有人憎的官僚和军阀。和他们已有瓜葛,或想有瓜葛的,笔下便往往笑迷迷,向大家表示和气,然而有远见,梦中又害怕铁锤和镰刀,因此也不敢分明恭维现在的主子,于是在这里留着一点朦胧。和他们瓜葛已断,或则并无瓜葛,走向大众去的,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话了,但笔下即使雄纠纠,对大家显英雄,会忘却了他们的指挥刀的傻子是究竟不多的,这里也就留着一点朦胧。于是想要朦胧而终于透漏se彩的,想显se彩而终于不免朦胧的,便都在同地同时chu现了。
其实朦胧也不关怎样jin要。便在最革命的国度里,文艺方面也何尝不带些朦胧。然而革命者决不怕批判自己,他知dao得很清楚,他们敢于明言。惟有中国特别,知dao跟着人称托尔斯泰为“卑污的说教人”〔3〕了,而对于中国“目前的情状”却只觉得在“事实上,社会各方面亦正受着乌云密布的势力的支pei”〔4〕,连他的“剥去政府的暴力,裁判行政的喜剧的假面”的勇气的几分之一也没有;知dao人dao主义不彻底了,但当“杀人如草不闻声”〔5〕的时候,连人dao主义式的抗争也没有。剥去和抗争,也不过是“咬文嚼字”并非“直接行动”〔6〕我并不希望zuo文章的人去直接行动,我知daozuo文章的人是大概只能zuo文章的。
可惜略迟了一点,创造社前年招gu本,去年请律师,〔7〕今年才揭起“革命文学”的旗子,复活的批评家成仿吾总算离开守护“艺术之gong”的职掌,〔8〕要去“获得大众”并且给革命文学家“保障最后的胜利”〔9〕了。这飞跃也可以说是必然的。弄文艺的人们大抵mingan,时时也gan到,而且防着自己的没落,如漂浮在大海里一般,拚命向各chu1抓攫。二十世纪以来的表现主义〔10〕,踏踏主义〔11〕,什么什么主义的此兴彼衰,便是这透lou的消息。现在则已是大时代,动摇的时代,转换的时代,中国以外,阶级的对立大抵已经十分锐利化,农工大众日日显得着重,倘要将自己从没落救chu,当然应该向他们去了。何况“呜呼!小资产阶级原有两个灵魂。…”虽然也可以向资产阶级去,但也能够向无产阶级去的呢。
这类事情,中国还在萌芽,所以见得新奇,须zuo《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那样的大题目,但在工业发达,贫富悬隔的国度里,却已是平常的事情。或者因为看准了将来的天下,是劳动者的天下,跑过去了;或者因为倘帮qiang者,宁帮弱者,跑过去了;或者两样都有,错综地作用着,跑过去了。也可以说,或者因为恐怖,或者因为良心。成仿吾教人克服小资产阶级genxing,拉“大众”来作“给与”和“维持”的材料,文章完了,却正留下一个不小的问题:倘若难于“保障最后的胜利”你去不去呢?
这实在还不如在成仿吾的祝贺之下,也从今年产生的《文化批判》上的李初梨的文章〔12〕,索xing主张无产阶级文学,但无须无产者自己来写;无论chushen是什么阶级,无论所chu1是什么环境,只要“以无产阶级的意识,产生chu来的一zhong的斗争的文学”就是,直截shuang快得多了。但他一看见“以趣味为中心”的可恶的“语丝派”的人名就不免曲折,仍旧“要问甘人君,鲁迅是第几阶级的人?”〔13〕我的阶级已由成仿吾判定:“他们所矜持的是‘闲暇,闲暇,第三个闲暇’;他们是代表着有闲的资产阶级,或者睡在鼓里的小资产阶级。…如果北京的乌烟瘴气不用十万两无烟火药炸开的时候,他们也许永远这样过活的罢。”〔14〕我们的批判者才将创造社的功业写chu,加以“否定的否定”要去“获得大众”的时候,〔15〕便已梦想“十万两无烟火药”并且似乎要将我挤进“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