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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选集》自序(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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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选集》自序

我zuo小说,是开手于一九一八年,《新青年》(2)上提倡“文学革命”(3)的时候的。这一zhong运动,现在固然已经成为文学史上的陈迹了,但在那时,却无疑地是一个革命的运动。

我的作品在《新青年》上,步调是和大家大概一致的,所以我想,这些确可以算作那时的“革命文学”

然而我那时对于“文学革命”其实并没有怎样的热情。见过辛亥革命(4),见过二次革命(5),见过袁世凯称帝(6),张勋复辟(7),看来看去,就看得怀疑起来,于是失望,颓唐得很了。民族主义的文学家在今年的一zhong小报上说“鲁迅多疑”是不错的,我正在疑心这批人们也并非真的民族主义文学者,变化正未可限量呢。不过我却又怀疑于自己的失望,因为我所见过的人们,事件,是有限得很的,这想tou,就给了我提笔的力量。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8)既不是直接对于“文学革命”的热情,又为什么提笔的呢?想起来,大半倒是为了对于热情者们的同gan。这些战士,我想,虽在寂寞中,想tou是不错的,也来喊几声助助威罢。首先,就是为此。自然,在这中间,也不免夹杂些将旧社会的病gen暴louchu来,cui人留心,设法加以疗治的希望。但为达到这希望计,是必须与前驱者取同一的步调的,我于是删削些黑暗,装点些huan容,使作品比较的显chu若干亮se,那就是后来结集起来的《呐喊》,一共有十四篇。

这些也可以说,是“遵命文学”不过我所遵奉的,是那时革命的前驱者的命令,也是我自己所愿意遵奉的命令,决不是皇上的圣旨,也不是金元和真的指挥刀。

后来《新青年》的团ti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同一战阵中的伙伴还是会这么变化,并且落得一个“作家”的tou衔,依然在沙漠中走来走去,不过已经逃不chu在散漫的刊wu上zuo文字,叫作随便谈谈。有了小ganchu2,就写些短文,夸大点说,就是散文诗,以后印成一本,谓之《野草》。得到较整齐的材料,则还是zuo短篇小说,只因为成了游勇,布不成阵了,所以技术虽然比先前好一些,思路也似乎较无拘束,而战斗的意气却冷得不少。新的战友在那里呢?我想,这是很不好的。于是集印了这时期的十一篇作品,谓之《彷徨》,愿以后不再这模样。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9)不料这大口竟夸得无影无踪。逃chu北京,躲进厦门,只在大楼上写了几则《故事新编》和十篇《朝hua夕拾》。前者是神话,传说及史实的演义,后者则只是回忆的记事罢了。此后就一无所作“空空如也”

可以勉qiang称为创作的,在我至今只有这五zhong,本可以顷刻读了的,但chu版者要我自选一本集。推测起来,恐怕因为这么一办,一者能够节省读者的费用,二则,以为由作者自选,该能比别人格外明白罢。对于第一层,我没有异议;至第二层,我却觉得也很难。因为我向来就没有格外用力或格外偷懒的作品,所以也没有自以为特别高妙,pei得上提bachu来的作品。没有法,就将材料,写法,都有些不同,可供读者参考的东西,取chu二十二篇来,凑成了一本,但将给读者一zhong“重压之gan”的作品,却特地竭力chou掉了。这是我现在自有我的想tou的:

“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zuo着好梦的青年。”(10)然而这又不似zuo那《呐喊》时候的故意的隐瞒,因为现在我相信,现在和将来的青年是不会有这样的心境的了。

一九三二年十二月十四日,鲁迅于上海寓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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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最初印入一九三三年三月上海天ma书店chu版的《鲁迅自选集》。

这本《自选集》内收《野草》中的七篇:《影的告别》、《好的故事》、《过客》、《失掉的好地狱》、《这样的战士》、《聪明人和傻子和nu才》、《淡淡的血痕中》;《呐喊》中的五篇:《孔乙己》、《一件小事》、《故乡》、《阿Q正传》、《鸭的喜剧》;《彷徨》中的五篇:《在酒楼上》、《fei皂》、《示众》、《伤逝》、《离婚》;《故事新编》中的两篇:《奔月》、《铸剑》;《朝hua夕拾》中的三篇:《狗·猫·鼠》、《无常》、《范爱农》。共计二十二篇。

(2)《新青年》参看本卷第305页注(16)。《新青年》最初的编辑是陈独秀。在北京chu版后,主要成员有李大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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