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枚少爷就这样娶了妻子。对于他这是一个新的生活的开始。在最初的几天繁重的礼节(尤其是结婚第三天的“回门”的大礼，它比婚礼更可怕，更命他受窘。在这一天他应该陪着新娘到陌生的冯家去，在一群奇怪的人中间演着同样的傀儡戏)还来麻烦他，他要见许多陌生的人，说许多呆板的应酬话，他的疲乏的shenti仍旧得不到休息。但是以后人们却让他安静了。这倒是他料想不到的事。在那个布置得华丽的房间里，朝夕对着“象hua朵一样mei丽的”妻子(他觉得她是这样mei丽的，他甚至忘记了她比他高过一个tou的事)，听着一些新奇的甜密的话，他仿佛zuo着chun天的梦。过去的忧虑全被驱走了。他觉得世界是如此地mei丽，他的家ting是如此地mei满，他自己是如此地幸福。他甚至因为他的婚事很gan激父亲。对于他，一切都是新鲜，都是温柔。他依恋地抓住这zhong婚后的生活。他充满爱情地守着他的新娘。他常常在旁边看他的妻子对镜梳妆或者卸妆，在这些时候他常常想：闲书并没有欺骗他，他的mei梦毕竟实现了。

周伯涛因为自己选来的媳妇是名门闺秀，自然十分满意。不过他看见枚少爷整天守着妻子在房里喁喁私语，除了早晚问安和两顿饭时间以外就不chu房门一步，他也觉得不对。而且枚好些天没有来听他讲书了，他也不曾bi1着枚zuo功课。他担心这样下去会耽误了枚的学业。一天晚上他在周老太太的面前无意间说起这件事，打算差翠凤去唤了枚来听他训话。但是周老太太阻止他说：“你让他们小夫妻亲热亲热罢。你zuo父亲的也太严了。枚娃子ti子素来不好，这几天脸上刚刚有了点血se。你又要bi1他用功…”陈氏也同意周老太太的话。周伯涛便不再提这件事了。

但是周老太太和陈氏对新娘并不象周伯涛那样地满意。她们在枚少nai的shen上并未见到好chu1，不过她们也没有发见什么缺点。她们只看见一个jiao养的千金小姐。她们以前听见人说过她的坏脾气，可是她们还没有见到她动气的机会。她们还把她当zuo客人，对她存着怜惜的心思，时时ti贴她，chu1chu1宽纵她，让她成天躲在房里陪着丈夫过安闲的日子。

芸应该跟枚少nai成为亲密的朋友，因为这个家里的年轻女子除了丫tou翠凤外，就只有她们两个。但是芸却觉得她跟枚少nai中间好象隔着了一堵墙。她固然没有机会同这位年纪比她大的新弟妇接近，同时她也觉得枚少nai的xing情跟她的差得远。枚少nai是一个不喜huan多说话的女子。每次她怀着温暖的心对枚少nai说一句话，总得到冷冷的回答。枚少nai的声音里没有gan情，甚至没有一点颤动。枚少nai的相貌并不惹人讨厌。枚少nai的脸庞生得端端正正，在加意修饰、nong1施脂粉以后，再pei上一shen艳丽的服装和带羞的姿态也很动人。唯一的毁坏了枚少nai的面貌的就是那zhong淡漠的甚至带点骄傲的表情，和那一对象木touzuo的小脚。对这个芸比谁都更先而且更清楚地gan觉到。不过芸并没有失望，因为她以前就没有抱过希望，相反地，她以前只有忧虑。而且这时候她还可以设法培养希望。她想：目前还只有这样短的时间。

至于芸的母亲徐氏，她只把枚少nai看作一个普通的侄媳，家ting中的一份子。她跟枚少nai中间似乎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她希望，而且相信枚少nai(只因为这是一位新过门的侄媳)会给这个家ting带来一点生气，而且会带来以后的繁昌。

大ti上说来，枚少nai在这个小小的家ting里是受到huan迎的。周家的人似乎张开两臂让她进了他们的怀抱。在这里每个人都对她抱着期望。她自己并不知dao，所以她也不会使那些期望得到满足。她整天同枚少爷在一起，过着一zhong使她兴奋、陶醉的生活。她心里只有她自己和她的丈夫。她整天听他坦白地倾吐他的xiong怀，她很快地完全了解了这个柔弱的年轻人，而且很快地抓住了他的柔弱的心。

一天下午，在枚少爷婚后两个星期光景，觉新应了周老太太的邀请，带着卜南失到周家去，周氏和淑华已经先在那里了。周老太太看见那个奇怪的木板，想起了她的死去的孙女蕙，觉得鼻tou一酸，抑制不住悲痛的gan情，便cui促觉新ma上动手试验这个新奇的东西。连平日躲在自己房里的枚少爷夫妇也到周老太太房里来看觉新的奇怪的把戏。

觉新明知是假，也不便说破，而且他知dao他无法使她们了解那个dao理。他了解周老太太的心情，也尊重他的gan情，他只得依照她的意思再玩一次那样的把戏。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方桌前，把两只手都放到卜南失上面。她们要把蕙请来。他便闭上yan睛，心里想着，想着，他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