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五婶就拿你气是不是？”觉民在旁边嘴问，他明白又是那同样的事情。

“骂你？你又没有惹到她！”淑华不平地说。

“是她，我去喊她，”淑华接说。她便撇下觉民，急急地走到前面去。她走到湖滨连忙叫一声：“四妹。”

这幼稚的思想使得觉民微微地发笑了。这是旧小说的影响《镜缘》，《施公案》，《三门街》，《七侠五义》；颜紫绡，张桂兰，楚云，还有许多理想的人，这都是些云端上的影，不会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她是在梦。这样的一个少女就把她的希望寄托在渺茫的梦上。他这样一想便觉得没有什么可笑的理由了。他心里更加不舒服。他怜悯地说：“这是痴想，有什么用？”

“三，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该我一个人过这日？你告诉我，为什么单单该我一个人受罪？”淑贞伤心地哭诉。

“难你又有别的好办法？”淑华赌气地反问。

“看不惯就让他们看不惯！”淑华气愤不平地说“他们越是讨厌我，我越是要叫他们讨厌。我最恨那人，整天就在背后说人家闲话，有话又不敢当面说。我是想到什么就说”

觉民默默地看了淑贞两。他又把光从淑贞的上掉开，去看面前的湖。非常明亮，里有蓝天，有白云，有红日。里有个广大的世界。他不禁痛苦地想：为什么仍旧有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他们献了那么多的牺牲以后，今天还得不到安宁？淑华的声音把他的思路打断了。

“每次总少不了他。不过我的事情他多半不敢帮忙，”觉民接说。“你的事情？他为什么不敢帮忙？”淑华惊诧地问。

觉民赶上来了。他看见这情形，默默地皱着眉。

“你还不知路是人走来的，”觉民暗示

淑贞回一看，亲地唤一声：“三，”上走到淑华的边来。她又带悲声地唤：“三。”话在里被堵住了。她的瘦小的里似乎装满千言万语，等着一个机会来倾吐。但是她说不话，只能够地抱住淑华。

“那不用说。凡是我们的事，四婶她们一定不兴。三爸更看不惯我们这一辈不读古书的年轻人，”觉民说到这里，忽然生起气来。他的焦虑倒渐渐地消散了。他觉得他有力量跟那些人斗争，他相信他一定会得到胜利。

“我同琴的事，”觉民略带一焦虑地说。但是他上又换了语气加一句：“不过他不帮忙，我也不怕。”

“那不是四妹吗？她在这儿什么？”觉民看见他的堂妹淑贞一个人立在湖畔，便打断了淑华的话，诧异地说。

“妈怪我不是一个男。她说她受爹的气都是我带给她的，”淑贞老老实实地说。

“我真恨，恨我不生在古时候！我可以拿支枪拿把刀开辟一个新世界来。我一定要好好地保护你，”淑华咬牙切齿地说。

“四妹，你不要这样伤心，以后总有办法，”淑华没法回答淑贞的疑问，她只能用这样的话劝淑贞。

他们走了梅林，正向着湖滨走去。他们的前突然一亮，那个躲在云堆里的太脸来，地上立刻现不少明亮的。树叶给他们遮住了光。他们只听见小鸟在树上鸣啭。

“什么叫‘作揖主义’？我不懂。不如说是向众人磕更对，”淑华也不觉民说的是反话还是正面话，她不服气地说。“我就不靠他磕过日。他倒给我添麻烦。他在无论哪个面前都低。无论什么事他都说好。这回枚表弟的事情又该他。

“妈前天晚上因为‘礼拜一’的事情跟爹吵架，爹赌气走了，两晚上都没有回来…”淑贞泣地说。

“四妹，什么事？你为什么这样难过？”淑华同情地问。

“这又不是你的错！她自己为什么不象喜儿那样生个小弟弟来？她不该总是欺负女儿！她既然望你将来替她气，为什么又不让你多读几年书？真正岂有此理！”淑华气愤地说。

“这回他一定会帮忙。大哥也很喜琴，我们都喜琴，”淑华不假思索地说。她看见觉民不作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说：“不过四婶、五婶她们不大兴琴，三爸也不见得兴她。”

“昨晚上妈把我骂到半夜，”淑贞哭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