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期日早晨觉民拿着一本书到hua园里去。他走进外门看见觉新和淑华两人在前面走，三房的婢女翠环跟在后面。他便唤一声：“三妹。”

淑华立刻停下来，掉转shen问dao：“什么事？”觉新只回tou一看，便继续往前面走了。翠环也跟着他走进hua园内门里去。

觉民笑着对淑华说：“你今天好早。”

淑华噗嗤笑起来。她说：“二哥，你不要挖苦我。九点多了，你还说早？”

“九点多了？大哥不是要到外婆那儿去吗？怎么现在还到hua园里去？”

“你不晓得？hua园里touchu了事情…”淑华刚说了两句，忽然看见一个人从里面飞奔chu来。这是她的堂兄弟觉英。他跑得满tou是汗，tou发散luan。她大声唤dao：“四弟！”但是他不理她，仍旧向着外门跑去。

觉民跨了一大步，伸过他的结实有力的手一把将觉英的膀子抓住。他板起面孔责问dao：“三姐喊你，你为什么不应一声？”

觉英挣不脱觉民的手，便站住，陪笑dao：“我没有听见。”

“呸，”淑华啐了他一口。“你又不是聋子，为什么听不见？告诉你，你少神气点。你近来太没有规矩了。等一会儿我告诉三爸打你。”

“三姐，我实在没有听见。我下次再不敢这样。你不要告诉爹好不好？”觉英带着满面狡诈的表情对淑华dao歉似地说。

“我问你，你从哪儿来？三爸在zuo什么？”淑华看见觉英ruan下来，她很得意，便问dao。

“高忠偷了水阁里tou的字画，”觉英卖弄似地说。他又侧tou看了觉民一yan，讥讽dao：“二哥，你不要拉住我好不好？你老哥子也真不嫌麻烦。”他对觉民动了动yan睛。

觉民不大高兴地松开手，觉英ma上将shen子一转，纵shen一tiao，就离开了他们有三四步的光景。他们惊愕地望着他。他再一tiao，便到了hua园外门口。他对他们zuo了一个鬼脸，louchushe2tou又缩回去。他得意地对他们说：“我不怕，你们尽guan告诉爹。讲什么规矩！我们公馆里tou哪个pei讲规矩？怪不得姑妈看不惯不来了。没有一个人peiguan我。三姐，你放明白点，你将来横竖不是高家的人。”

“四弟，你说什么？看我撕掉你的嘴！”淑华生起气来大声叱dao。

“三姐，我就说你！请你来撕罢。我正嫌有一张嘴多了好些麻烦，”觉英喜pi笑脸地说。

“好，我们去见三爸去！”淑华威胁地说。

“去就去！我难dao还害怕？爹不会打我的。爹晓得打骂都改不掉我的脾气，他反倒喜huan起我来了，”觉英挑战似地说。他看见淑华站住不走，反而走下石阶，用话来激她：“去嘛，快去嘛！哪个不去不算人！”

淑华气红了脸，竖起眉mao骂dao：“真不要脸！我今天一定要拉你去。三爸不打你，我自己也会打，我请二哥帮我打。”她说着，就向觉英走去。觉英看见淑华真的走过来，快要走到他面前。他忽然噗嗤一笑，转shen就跑，连tou也不回，一口气跑chuhua园门外不见了。

“二哥，你看，有这样不要脸的人！三爸也不好好地打他一顿，他有什么值得人喜huan的？”淑华又气又笑地对觉民说。

“打也没有用。他受的教育是这样。三爸不准他进学堂读书，让他整天在家里鬼混。说是在书房里读书，你看他几时在书房里坐过！二妹走后，三爸倒真的有点喜huan他。这样一来更糟了。好好一个年轻人就这样地糟蹋了，”觉民gan慨地说。

“二哥，哪个要听你的长篇大论！你刚才也不帮我骂他几句。三爸不喜huan二姐，倒喜huan他，真是瞎了yan睛！真气死人！我要把四弟打一顿才甘心，”淑华埋怨觉民说。

“走罢。多说他zuo什么！你打了他你自己倒痛快，不过又该大哥倒楣。你要晓得二妹是女儿，四弟是儿子！”觉民带了点不愉快的调子劝dao。

“你说得不对，难dao女儿就不是人？”淑华生气地驳了一句，也就跟着觉民往前面走了。她一面走，一面在想，走了几步，她忽然苦恼地说：“大哥真不该。什么事都给他揽去。东也认错，西也陪礼，跟他不相干的事他也认错，弄得我们一举一动都不方便！”

“你不晓得这就叫zuo‘作揖主义’。大哥说，靠了他这个‘作揖主义’我们这一房人才过得了安静日子，”觉民冷冷地说着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