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博罗维耶茨基到了柏林。

他先去见lou茜，因为她老给他来电报，威胁说他要是不去哪怕呆几个钟tou，她就要自杀。

他这次chu游，甚至gan到欣喜；他心想，到底可以离开工厂休息几天了；工厂全bu车间都已开工。

工作和层chu不穷的麻烦弄得他极为劳累，疲惫不堪。

他跟lou茜每天见两次面。会见之对于他，无异于一zhong折磨，而且，因为lou茜越变越丑，更是令人恶心；他一瞧她那变得cu壮的shen材，心里就厌烦已极，亲吻起她那布满了黄麻子点的zhong脸来，就gan到快把人腻味死了。

她很快就gan觉到了她给他造成的是什么印象，于是每次会面她都哭闹着激烈谴责他，到tou来不huan而散。

他俩在互相往死里折磨。

她爱他还象往日那么qiang烈，可是她已经不是往日那个温柔的、火热的情人；原来那个充满自然丰韵、天真无邪、大胆得令人gan动的lou茜，那个mei丽的lou茜，罗兹的倾国倾城，已不复存在；她骤然变成了一个平庸的、毫无特se的、小镇子上的那zhong没有教养、没有文化的犹太女人。动不动就叫唤，又傲慢又愚蠢。

因为怀yun，她已面目皆非；她那个zhong族的各zhong特征，都如数显louchu来了。

卡罗尔发觉了这些变化，暗暗吃惊，可是对她又gan到内疚，所以便尽可能地压下心里越来越大的烦厌，对于她的反复无常和动辄哭闹只好逆来顺受。

他们每天见面，她都滔滔不绝地唠叨，说是他造成了她的不幸，三番五次津津有味地提及他和她的那块rou，那个快要呱呱落地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同时老以她天天担心死去的话来折磨他，话一说完就扑到他的怀里，享受着激动人心的幸福。

几天以后，他离开了她；虽然还没有回去，可是他已经缺乏力量和耐心了。

他还在柏林，这才真正地得到了休息，白天黑夜沉溺在空dong的、毫无意义的吃喝玩乐之中。

有一天，他在清晨方才回来，一直睡到午后很晚的时候，电报局的邮差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他睡yan惺忪，读了一遍电文：

速归！工厂失火。莫雷茨。

他从床上tiao了下来，急忙穿好衣服，拿起早已冷却的茶慢慢地喝，通过窗口望了望街dao对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攥jin的手掌里拿着一张纸，于是把它展平，又念了一遍。

“工厂失火了！”他疯狂地、可怕地大叫了一声，tiao到走廊里去，好象要去救火。到了电梯旁边，他才清醒过来，控制住了自己。

他订好了专车。心里七上八下，极度不安，在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餐馆里等车。

他喝了什么，作了什么，说了什么，一点也不知dao，因为他的全bu心思都在那儿，在大火熊熊的工厂上。

有人通知他说车已备好，他才明白，于是上了车；别人问他话时，他也明白，可是他回答不上来，因为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总是一片惊叫声：工厂失火了！

仅仅由一节客车、一节联络车厢和机车组成的列车，片刻之后象着了鞭的骏ma似的开动起来，凭着蒸汽的力量飞进了大雪茫茫的原野。

在火车暂停的一个车站上，他给莫雷茨打了电报，请求他电告火灾情况。

火车继续奔驰。

车站、城市、山丘、河liu、森林都象在万hua筒中一样闪烁tiao动，象影子、象幻景一样逝去，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消遁。

火车几乎在哪儿也没有停，象一匹睁着血红yan睛的野兽一样，疯狂地向前奔驰，penchu夹着金星的云雾，活sai唱chuqiang劲的歌，在铁轨上愤怒gun动的车lun轰隆作响，冲破黑暗一直地、一直地飞奔…

博罗维耶茨基的脸挤在车厢玻璃窗上，一直站着，凝望着漆黑的夜，望着向后奔驰、颤抖不停的万wu形影，望着向后急速退去的茫茫雪原。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时时看看表。

在亚历山大罗沃，有一封电报等着他。

火在蔓延！

他换上等着他的特别快车，继续奔驰。

已是shen夜。

他遮住灯光，躺下，可是睡不着，因为在他的脑袋里，在整个shen躯上，都翻gun着充满无数撕成碎片画面的令人惊恐的nong1雾；尤其使人痛苦的是，他捕捉不到它们的lun廓，无法记住；nong1雾在扩展，不可捉摸，可是又在不倦地、使人难以忍受地抖动着，充sai了他的整个shen心。

他突然tiao了起来，拉开灯罩，集中全bu注意力，在帐目中计算自己的债权和债务。可是还没算完，他就由于认识到自己资产的状况而惊惶地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