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锁得很紧,头发却乱蓬蓬的——
①贝德克尔·卡尔(1801—1859),法国书商,著名旅游指南出版家。——原注。
他为刚才没有能来这儿作了解释,但过了一会,他又走了,因为来了电话,叫他回厂去看一个工人;那个工人的一只手被机器轧伤了。
博罗维耶茨基也想借机一并告辞。
“我拜托的事,请您务必帮忙。”她使劲地握着他的手。
“得先看看情况,也许不存在您预料的那种危险。”
“上帝保佑,但愿那不过是预料而已。您哪天来?”
“安卡过两个星期来,到时候我一定陪她来见您。”
“可是星期天您到特拉文斯卡家去吗?那天是她的命名日。”
“一定去。”
她于是在他的前面为他引路,但她在推开儿子会客室的门之后,却又急忙退了回来,使劲地按铃,叫唤女仆。“马丽霞,打开窗户,换换空气。我送您从另一个门出去。”
她领着他穿过了几间房。这些房间因为拉上了窗帘,显得很暗,房里摆满了老式家具,挂满了肖像和反映历史内容的画,墙上挂着已经褪色和破损的壁毯,充满一片阴郁的、几乎是修道院的气氛。
“疯女人!”上了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后,他心里想道。他虽是这么想,但又很同情她,而且觉得她的许多看法是有道理的。
酷热变本加厉了,罗兹城上空弥漫着一层有如灰色华盖般的烟雾。透过这层烟雾,太阳散发着热气,给全城泻下不堪忍受的热狼。
人行道上的行人无精打采地磨蹭着,马低头伫立,马车行走得更慢了,商店里的顾客也渐渐稀少了。只有工厂在轰隆轰隆地响着,依然不断地施展它的威力。由于千百个烟囱都在吐气,厂房上空便散开了一条条各色各样的烟雾,好象干活过度的机体上流出来的汗水一样。
博罗维耶茨基热得不亦乐乎,为了解暑,他去喝了一杯掺着白兰地酒的冰镇甜黑咖啡。
冷食店里凉爽空荡,在帆布棚子前面坐着梅什科夫斯基,他冲博罗维耶茨基十分吃力地抬起了一双惺忪的睡眼。
“真热啊,是吗?”他伸出淌着汗水的手问道。
“咳!这么热,早就料到了。”
“你能不能陪我到城外去喝点啤酒。我一个人不想去,两个人作伴还能有点精神。”
“我没空,星期天吧。”
“真是扫兴。我在这儿傻坐了六个钟头,没说动一个人。莫雷茨来过,买卖事搞得他团团转;还有科兹沃夫斯基那个怪人、流氓,他也不愿意。这么热的天,我可真是一筹莫展了!”他由于哼得挺滑稽,使博罗维耶茨基笑了起来。
“你还笑呐,我要热得化成水了,无聊得快死了。”
“你干吗不去睡睡觉?”
“咳!我都睡了三十个钟头了,早睡腻了。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你走啦?给我叫个人来,今儿就是列昂·科恩也行,越是混小子越好,可以快点逗逗我的火气。”
“你不去厂里?”
“去干什么?我不需要钱,贷款也没用光,我还可以等嘛。堂倌,拿冰来!”他吆喝道。在卡罗尔走后,他便靠在椅子上,慵倦的目光透过阳台上的长春藤花墙,望着那为了驱赶苍蝇而使劲抖动着的拉车的马。
博罗维耶茨基急忙赶到海伦娜公园。
公园十分宁静和凉爽。
株株小树的树叶吸吮着阳光,它们的影子遮住了饭店橱窗旁边白色的桌子。
草坪嫩绿如茵,闪烁着点点光斑,象地毯似的,上面点缀着火红和正黄的郁金香花朵,周围是黄色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上有燕子在往返低飞。
动物园的笼子里,备受炎热折磨的野兽都在打盹。一大群孩子正沿着一个个笼子跑着跳着,高兴地大声叫着;他们撩逗着一个角落上的笼子里的猴子,那些猴子也哇哇直叫,疯了似的在笼里乱窜。
在一些狭窄的林荫小径旁,蔓立着野葡萄藤,显现出一片明亮的嫩绿色,它们的倒影映在一个长长的水池当中。鱼儿的脊背时时把平静的缎子般的水面破成一条条深色的带子,燕子尖细的翅膀也时时从水上掠过。
在水深处,在珍珠般的水面下,大群大群的鲤鱼象金带一样穿梭翱游。
卡罗尔来到一条林荫小路上,为的是绕过水池,乘荫凉去上面的公园。他在这儿看见了霍恩和卡玛,两人正坐在岸边的藤蔓下。
他们正在喂鲤鱼。
卡玛没戴帽子,头发散落脸上,面色通红,高兴得象只金翅雀一样。她正把一块块面包往下扔去,一面发出天真、欢喜的笑声,一面冲那些十分贪婪地把圆圆的嘴伸出水面的鱼儿喊着。然后她又用一根柳树枝吓跑了那些鱼,不时还把喜气洋洋的小脸转向霍恩。霍恩坐在靠后的地方,倚着藤蔓的支架,也正十分高兴地、全神贯注地逗着鱼玩。
“嘿,淘气儿,嘿!”卡罗尔站在他们身后吆喝道。
“哟!”她不由得叫了一声,用两只手捂住了通红的脸。
“怎么,鲤鱼吃吗?”
“可爱吃呢!都吃了十个戈比的面包了!”她高兴地大声叫道,接着便兴致勃勃地说起他们玩的事儿来。
她说得十分杂乱无章,因为她掩饰不住、也控制不了她的激动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