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人在等。”
“犹太人和工人吗?”
“好象是。”
“可惜没有其他病人,更糟的是,他还不收治疗费。”
“看样子,他是以数量胜质量,工作多了,可是收入不变。”
“我不是这个意思。米耶乔收入多少,跟我完全没关系。收入多也好,少也好,反正我们是靠自己剩下来的一点产业过日子。我想的只是,他大可不必去过多地关心大群大群的犹太人和各种穷人,他们也许不幸,可他们实在太脏了,还老往他那儿挤。当然罗,为了减轻这些不幸的人的痛苦和灾难,应该做点事情,可为什么专门机构的大夫们不做呢?这些穷人本来就不那么讲究,从小就习惯了跟那些破衣烂衫和臭泥巴打交道。”
她身子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那漂亮的脸上现出厌恶和烦躁的表情;于是赶忙拿着洒了香水的手帕捂上鼻子,好象防备自己想起来的什么臭气似的。
“没有办法,米耶奇斯瓦夫先生爱他的病人嘛,这是他的空想。”他略带讽刺地回答说。
“空想,当然是的。我甚至认为,每种高尚的思想都包含某种空想,某种优美的幻想;因为有这种幻想,今天这样丑恶的生活才较堪忍受。——我甚至懂得,为了这样的幻想可以献出生命,可是我不明白,怎么可以热爱那些幻想中的穿得破破烂烂、满身烂泥的怪物。”
她沉默了片刻,拉上了那画着金色小鸟和树丛的嫩绿色的丝窗纱,因为从外面锌板上反射过来的阳光把屋里照得太亮、太耀眼了。
她缄默地坐了片刻,把头斜向他。这时透过窗帘射进来的碧绿和金黄的奇颜异彩的阳光便倾泻在她身上,她轻声地问道:
“您认识梅拉尼亚·格林斯潘吗?”
她说出这个名字时,流露出了些微的厌恶感。
“认识,但只是从相貌上,在各种聚会中见过,不太了解她。”
“可惜!”她喃喃地说着,站了起来。
她十分严肃地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次。
她在儿子书房门旁听了听,那儿传出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她望望街道,街上烈日炎炎,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卡罗尔好奇地注视着她的王后般的步态,因为室内幽暗,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很激动。
“您知道这位梅拉小姐爱上了米耶乔吗?”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城里听到过这种闲话,但是我没怎么注意。”
“已经满城风雨了!这可是损人名誉的呀!”她着重地补充了一句。
“请原谅。我要说明一下:城里有人说,他们俩爱上了,都快结婚了。”
“办不到!我告诉您吧,只要我活一天,就办不到!”她虽压低了嗓音,但很使劲地嚷着“我的儿子竟会跟格林斯潘的女儿结婚?哼!”她的榛子色的眼睛放出了铜色的光辉,她的高傲而美丽的脸庞上,显出了怒容。
“梅拉小姐在罗兹名声很好,她很高贵,聪明,而且十分富有,逗人喜欢,所以…”
“所以一无是处,她是犹太女人!”她低声说,表现出了强烈的、近乎痛恨的轻蔑。
“的确,她是个犹太姑娘。既然这个犹太姑娘爱您的儿子,您的儿子也爱她,那么事情就明白了,就不存在什么矛盾了。”
他很果断地说,因为她的硬话激怒了他,显得可笑。
“我的儿子可能连犹太女人也爱,可是不能想象我们的种族竟可以和异族血统,跟可恶的、敌人的种族结合。”
“请原谅我冒昧地说,您话中偏见太大。”
“那您为什么还要和安卡结婚?您为什么不在罗兹的犹太女人或者德国女人中间挑一个,为什么不呢?”
“因为犹太姑娘和德国姑娘里还没有一个我喜欢到可以和她结婚的地步,要是有的话,我是一刻也不会犹豫的。我没有一点种族的偏见,我认为那都是旧思想残余。”他一本正经地说。
“您多傻啊,您光会用理智的眼光看问题,您不关心未来,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不关心子孙后代。”她搓着两只手大声地、带着愤怒、威胁而又表示惋惜的语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