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可是请让我把话说完。有一个最理想的理想主义者,当她嫁给罗森布拉特后,她就把所有号称理想的蠢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理想主义,这不是她的专长。”
“你喜欢这样吗?”
“我正是爱这个。她如果有时间,可以以写诗当娱乐。为什么不能娱乐呢?这在波兰人的家庭里是经常可以看到的,再加上某种摩登的情调,当然不会象上戏院和参加舞会那么乏味。”
“那么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游戏吗?”
“对波兰女人,对你都不能这么说,你们是另一个族类。可是对犹太人来说,我知道,肯定是这样。你只要想想,这一切于她们有什么关系?梅拉,我是一个犹太人,我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对于做生意从来不感到耻辱,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为什么要拒绝呢!我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除了自己的生意外,一切都不相干,因为除生意外,其他一切在我的血脉中干脆就不存在。你看,这个博罗维耶茨基是个怪人,他是我在华沙中学时的同学,在里加的同学,我的朋友。我们这么多年住在一起了,我以为我是了解他的,他是我们的人。他有一双无情的铁腕,他是一个道地的罗兹人,是一个比我要有能耐的投机家。他做的事有时连我也不懂,我们中任何人也不会去做。他是一个‘罗兹人①’,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各种各样古怪的思想,乌托邦式的空想,为此他可以供献出他身上仅有的两个卢布,而我如果不能摆脱他的影响,我甚至为此也可以供献十个卢布。”——
①原文是德文。
“你把我们领到哪儿去?”梅拉打断了他的话,她用伞在驭者身上敲了一下,叫他停下马车。
“你身上所具有的,正是他们、波兰人所具有的东西。”
“这是不是有时叫着灵魂的东西?”她指着人行道,高兴地说道。
“你说的范围太大。”
“我们走中街吧!我想散散步。”
“这儿到维泽夫斯卡街最近,然后从那里可以去砖瓦厂街。”
“你挑一条近道吧!快点结束遭这个罪吧!”
“梅拉,你该知道,我和你作伴是感到很高兴的。”
“是不是因为我这样耐烦地听你说话。”
“是的,但也因为你嘴上带着这讥讽的表情时显得很漂亮,很漂亮。”
“你的恭维话却不很漂亮,因为它是批发货①。”
“你爱华沙的零售货②,要短期可靠的期票。”——
①原文是法文。
②原文是法文。
“只要受到良好的教育和为人正直就可以了。”
“虽说如此,却并不妨碍婚前关于嫁妆的谈判。”他讥讽地说着,往上托了托夹鼻眼镜。
“哎呀!你把我领到这里来了。”她不高兴地喃喃说。
“是你要来这儿的!”
“我首先是要你把我领到鲁莎那儿去。”她着重地说明了这一点。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你带到所有的地方去。”他叫喊着,同时以尖厉的笑声来掩盖这时候笼攫着他的古怪的激动。
“谢谢你,莫雷茨,到其他地方就是别人领我去了。”她作了很不客气的回答后,不说话了,只是闷闷不乐地望着那满是泥泞的可怕的街道,望着那些肮脏的房屋和无数行人的面孔。
莫雷茨也沉默了。因为他对自己很生气,对她则更为生气。他怒气冲冲地推开了行人,然后按了按夹鼻眼镜,把那表示不乐意的视线投向她的苍白的脸上,鄙夷地注视着她对一群群在大门前和人行道上玩耍的衣裳褴褛的穷孩子表示同情的眼光。他对她多少有所了解,因此他觉得她很天真幼稚,很…
当他要认定她是什么性格时,他一方面痛恨她的愚蠢的、波兰的理想主义,另一方面,她的冷酷无情的心灵,以及在她的苍白的脸上,在她的陷入沉思的眼光中,在她整个苗条和长得非常匀称的身躯上所表露出来的一点富于诗意的、高贵和善良的感情却又吸引着他。
“你不说话,是对我感到厌烦吗?”她过了一会喃喃地说。
“我不想把沉默打断,因为你可能在想着很大的事。”
“你可以相信,这是比你所要讽刺的大得多的事情。”
“你还做了两件事,梅拉!这就是对我进行了讽刺,把自己则炫耀了一番。”
“我本来只想做一件。”她笑着说。
“攻击我,对吗?”
“对,这个我很乐意干。”
“你很不喜欢我吗?梅拉。”他受了点刺激,问道。
“不喜欢,莫雷茨。”她摇了摇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你不爱我吗?”
“不爱,莫雷茨!”
“我们进行了一场美妙的调情。”他对她的回答十分恼怒。
“在表亲之间这不要紧,因为谁也不承担什么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