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旭日的金光，she1散了笼罩在江面的轻烟样的晓雾；两岸的山峰，现在也louchu本来的青绿se。东风奏着柔媚的调子。黄浊的江水在山峡的jin束中澌澌地奔liu而下，时时chu现一个一个的小旋涡。

隐约地有呜呜的声音，像是ju兽的怒吼，从上游的山bi后传来。几分钟后，这模糊的音响突然扩展为雄纠纠的长鸣，在两岸的峭bi间折成了轰隆隆的回声。一条浅绿se的lun船很威严地冲开了残存的雾气，轻快地驶下来，立刻江面上饱涨着重浊的lun机的闹音。

这是行驶川江的有名的隆茂lun。今天破晓时从夔府启椗，要在下午两三点钟赶到宜昌。

虽然不过是早上八点钟，船舷阑干上却已经靠满了人。这都是chu来呼xi新鲜空气的三等舱的朋友们。最高一层大餐间外边的走廊上，便没有这么热闹；只有两个女子斜倚在绿油的铁阑干上，纵眺这奇伟清丽的巫峡的风景。

她们并肩站着，脸对了船tou。斜扭着腰肢，将左肱靠在阑干上的一位，看去不过二十多岁，穿一件月白seruan缎长仅及腰的单衫，下面是玄se的长裙，饱满地yun着风，显得那苗条的shen材格外娉婷。她是剪了发的，一对乌光的鬓角弯弯地垂在鹅dan形的脸颊旁，衬着细而长的眉mao，直的鼻子，顾盼撩人的mei目，小而圆的嘴chun，chu1chu1表示chu是一个无可疵议的东方mei人。如果从后影看起来，她是温柔的化shen；但是眉目间挟着英shuang的气分，而常常jin闭的一张小口也显示了她的jian毅的品xing。她是认定了目标永不回tou的那一类的人。

她的同伴是一个fei短的中年妇人；五官的位置并不怎样难看，可是扁阔的嘴chun有两只向下拖的角，便构成了一幅yin惨的面容。她穿着上等材料然而老式的衣服。一双缠而又放的小脚，tao在太大的黑pi靴内，那拱起的脚背就好像是两个球。这和她的女伴的狭长的天足比较起来，更显chu一zhong伶仃孤苦的神气。

两个都没有话。山川的壮丽早已洗净了她们的心xiong；空dangdang地毫无思虑，她们沉醉在这大自然中。

船上的汽笛又轰然叫了。前面远远地一座峭bi拦江ba立，高耸空中；左右是张开两翼似的连峰夹江对峙着，成为两dao很高的堤岸。似乎前面没有路了！太yang光像一抹黄金，很吝啬地只涂染了那些高峰的尖端，此下就是一例的暗绿se。船还是jian定地向前进，汽笛声却更频繁。拦江的峭bi冉冉地迎面而来，更加高，更加大，并且隐约可以看见丛生在半腰的树木了。

“这才是巫山十二峰的第一峰呢！”

中年妇人看着她的同伴说；同时，很自负的频频点tou，使得后脑骨上那一团颇大的然而不像是结实的发髻几乎摇摇yu坠。

年青的女子回答了一个微笑，便转过脸去，躲避那个大发髻里飘chu来的恶臭。她慢慢地移动脚步，更注意地向前瞧。扑面而来的危崖现在更加近了，已经看不见它的ding；一丛翠绿的柏树略斜地亘布在半山，像一genbi带，再下去便是直cha入水中的shen赭se的石bi，有些茑萝之类的藤蔓斑驳地粘附着。这一切，这山崖的屏风，正在慢慢地放大，慢慢地移近来，然后，忽而晃了几晃，很伶俐地旋转过来，似乎要夸示它的另一面的胜景。

蒲轰！汽笛愉快地叫一声，船转弯了。冲天的峭bi闪开在右边，前面又是无尽的江水在山崖的夹峙中gungun地liu。

“川江的水路就是这样的哟！远看去是没有路了，可是到了那里，才知dao还有路。这样的曲折，不知dao有多少！梅小姐，你是第一次看见，一定觉得很有趣罢？”

中年妇人大声地从后面喊过去。但是东风太劲，这一席经验之谈很可惜的被chui散了。梅女士惘然望着那东liu的江水，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巫峡的奇景，确也gan动了她。想到自己的过去，何尝不是诡谲多变，也曾几番绝路逢生；光明和黑暗jiao织成的生命之丝，她已经勇敢地chou过了一半了。以后怎样呢？这谜的“将来”呀！她没有空想，也没有悲观；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像一个老拳师摆好了步位等待敌手那样的等着。这是颠沛的生活tang在她小小年纪上的shen刻的烙印！

也许有不少人艳羡她的生活。但梅女士却自諡为不胜遗恨的“颠沛”二字。在过去四年中，她骤然成为惹人注意的“名的暴发hu”川南川西知有“梅小姐”她是不平凡的女儿，她是虹一样的人wu，然而她始愿何尝及此，又何尝乐于如此，她只是因时制变地用战士的jing1神往前冲！她的特xing是“往前冲！”她惟一的野心是征服环境，征服命运！几年来她惟一的目的是克制自己的nong1郁的女xing和更nong1郁的母xing！

明媚的chun日，凄凉的雨夜，她时或gan觉得数千年来女xing的遗传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