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凝望他，清癯的脸满是岁月刻下的痕迹。额上雕皱纹，睛略微一眯，角便扯浅浅的纹路。边也有抹不去的细纹，笑起来时细纹愈。眸已不复年少时的晶亮，带着淡定的沧桑，却更加勘透人心。

略微离开我的，颌首一笑：“罗什年少时一心希望建宗创派，成为一代宗师。经历凉州十七年才明白，自己建宗立派真有那么重要么？我若执笔写大乘论著，除非迦旃延，其它人皆不可比。但即便我能著书立论创立宗派，佛法不兴的中原，识大乘义理者甚少，有多少人能理解？”

我。这些我也曾告诉过他。他站起，背着手在房内慢慢踱步。瘦的已有些微的佝偻，背影寂寥。

“艾晴，你该知，在姑臧最后一年，凉州经历了比十六年前更惨烈的饥荒。”

我愣住，有些吃：“你，你不是一向不屑投吕氏所好，不屑这谶纬预言么？”

我已没有心思再吃了。披衣下床，走到他边，将他微颤的手握住。他转看我，轻轻将我拥怀。咽一咽嗓，垂下帘，哀伤悲悯之布满睿智的脸：“艾晴，尽罗什已从你中得知一切，也明知无力挽回。可仍四下奔走，能多解救数名百姓也好。却惹恼了吕隆。他下令坑杀百姓之时，我与弟们皆被禁。若不是吕隆为了降姚兴需要以我示好，只怕罗什也难逃饿死。这次，罗什连两百人都无法庇护…”

他摇，将下搁在我：“被囚禁之时，罗什庆幸，幸好当初送你走。否则，你与孩儿若是在此，罗什怎忍你们受这样的苦？”

看我里的疑惑，他温地笑笑，敛颜正说：“艾晴，你告诉过我：不依国主，法事难立。这些枭雄，谁是真心奉佛？不过是想借着奉佛之名安顺民心罢了。既如此，我便使用这些能迎合他们的招数。只要姚兴能助我达成毕所愿，又有何不可呢？”

“非是为吕氏所。”他意味长地一笑“是为让姚秦国主知我有神力，愿聘我来长安准备。”

他停顿住，一气，声音发颤：“吕隆拒不开城门，百姓无以为生，更无柴过冬。城内树木被砍殆尽，人相之惨况每天发生。实在无活路了，百姓请求城为蒙逊军队为为婢。吕隆怕蒙逊以粮为饵煽动百姓造反，居然坑杀了数千名无辜平民！城内每天都飘着尸臭。吕隆降姚秦之时，姑臧城饿死者十余万，整座城几乎成空！”

“沮渠蒙逊杀段业自立为王，趁此饥荒攻打吕隆。蒙逊初战不利，便带着万斛粮在城外以赈灾之名，诱降吕隆众。”

心中喟，他还是这样了。以前的他是多么洁正气，不屑这些掩人耳目的手法。可这个混的时代，终究改变了他。他最后的成功，还是因为这些不得已的改变…

他站在窗前，转看我，彻一切的笑容衬得他气度非常：“所以罗什已不再求什么大宗师。余下不多的几年生命，应更有利中原佛法传播之事。只要能让更多人接受佛法大义，甚至贫苦百姓也能渡成佛，便心愿足矣。这建宗立派之事，待佛法在中原弘扬至盛，自然有后世的智慧之人去创立。”

抚摸着他瘦削的背，辛酸难忍：“罗什，对不起，这艰难时刻我不在你边。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思考汉文音律规则，如何将梵文佛经译成朗朗上之汉文，方便记诵。带领弟修心养，这十六年，倒也过得很快。”他柔溺地看着我吃晚饭，不停为我夹菜。“依你所言，不时些谶纬预言。那五丝烧灰又凝聚成形，不过是我想法混人耳目罢了。”

他放开我，在室内慢慢踱步，继而抬朗声：“世之中最需要的不是大宗师，而是藉人心的佛法能普及众生。”

这下真正发怔了。以前我劝他都被他严词拒绝，可现在…

床上就着几案吃。

建宗立派，成为一代大宗师，这是所有佛法大家的理想，也是他从十三岁起树立的志向，却在五十三岁时抛弃了。他余下的生命里，一心扑在译经上，没有著书立论。在很多中土的佛教徒看来，能译如此多重要的佛经就是无上的贡献。但对于他本人而言，译经是牺牲了他四十年的理想，用中国人能理解的方式让佛教迅速传播。要怎样的痛定思痛，才会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