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零、一纸宣文海内惊（四）

史可法遇刺的消息对东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就是一向主张每临大事须有静气的钱谦益，也坏了养气的功夫，气急败坏地到了史府探望。面对着泪yan汪汪的史家家人，面对昏迷不醒的史可法，面对已经被拷问数遍的随行差役，钱谦益亦是一筹莫展。

“钱公，满朝诸公，dao邻唯与钱公友善，dao邻遭此不幸，乃是对朝廷忠心耿耿而被jian邪所害。钱公，你要为dao邻zuo主，要将凶犯绳之以法，还要让其幕后主使揪chu啊…”史夫人的话在钱谦益的耳畔嗡嗡作响，让他tou大如斗。

说起来容易，史夫人只差没有张牙舞爪要他去将俞国振抓来为史可法抵命了——钱谦益倒是判断，这事情不是俞国振zuo的，俞国振要史可法的xing命有无数zhong方法，刺杀史可法恰恰是最蠢最不可能的那zhong方法，何况还没当场杀死。只不过他钱谦益知dao，别人却不知dao，史可法夫人更是不知dao。

“这妇人为何断定是俞国振所为，只是因为差役们听到的那句话么？”

钱谦益心中犹豫，便召来幕僚清客们谈起此事，有一个幕僚问dao。

听得此问，钱谦益心中一动，立刻抬起tou来：“着人去打听一下，史dao邻chu事之后，有哪些人到了史府探问，特别是见了史夫人。”

guan家应声去了，钱谦益背着手转悠了几下，他gan觉到一gu异样的风chao在酝酿，这让钱谦益心中甚为忧虑。

不一会儿，guan家回来，钱、史两家向有往来，因此他从史家的guan家口中得知。在史可法遇刺之后。第一个来探望的，乃是史可法之弟可程。而且此后数日之中，史可程日日在此。替史可法妻接待外客。

“史可程啊…”钱谦益不由默然。

史可程在李闯入京之时，正好当时在京中，因此为李闯所获。不得不chu任伪职，但不久就弃职南逃。逃归金陵之后，朝廷仍然追究他的责任，史可法在这个问题上毫不循私，将史可程遣戌三年，也就是前不久，他才期满回到金陵。

这几天他替史家接待外客，却没有见钱谦益！

钱谦益明白其中的han义，史可程与他说话就必须有所顾忌。而史夫人chu来，即使是说chu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别人也只会说是妇人之言。而且由史夫人哭诉。求他chu面张罗捕拿刺客。追查幕后真凶，确实会给钱谦益更大的压力。

钱谦益又想到今日早朝后ma士英与自己的密谈。心中不由得甚为苦恼。

这件事情不是俞国振干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阉党所为，钱谦益确实怀疑ma士英与阮大铖，但是今日早朝后，ma士英特意在洪武门前拦住了他，向他明说，此事绝非他们二人策划。

“我知东林诸位尽皆君子，我ma瑶草又岂是小人，我与诸位之争，乃政见之争，非生死之仇也。况且如今朝廷这模样，zuo这等事情，除了便宜俞济民之外还有何益？我也问过阮公，阮公直言，他yu除史dao邻必不用此下策。他也讶然，不知刺杀之事何人所为。”

ma士英的话声犹在耳畔，钱谦益叹了口气，俞国振肯定不会，阉党否认，那还有谁会zuo这等事情，难dao说…是他们东林自己么？

自然也不可能，如今吕大qi被ma士英和阮大铖赶chu了朝廷，东林就靠着钱谦益与史可法充作门面，哪里会zuo这等事情。钱谦益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人。

如果吴昌时还活着，此人倒是能有这zhong手段，只不过在三年前，吴昌时便shen败名裂，随着江北三镇的大军一起在为俞国振的俘虏，当时他还甚为倨傲，以为俞国振不会杀他，结果被枪决于济南城中，当时此事使得名动一时的复社彻底崩溃，再也没有了昔日声势。

那么就只有一人还jing1于这zhong手段了。

周延儒。

想到这位崇祯时的首辅，钱谦益就大觉tou痛，此人与东林复社的关系既有合作又有斗争，他的第二次起复完全是张溥、吴昌时推动的，同时ma士英又是他一手提ba的。李自成入京时，他因为向崇祯建议请俞国振入京勤王而入狱，李自成入京后乘着牢狱混luan无人看guan，他竟然逃了chu来，不仅逃了chu来，还安然无恙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南方。若不是当时南方大局已定，无论阉党还是东林对其人都极为警惕，不愿让他再入内阁，只怕此人现在仍在把持朝纲。

他虽然无官无职隐居于宜兴老家，但是钱谦益却不信他甘心就此蛰伏，这zhong事情，他倒是zuo得chu来。把水搅混了，让东林与阉党都收不了场，他便可以乘机起复。

钱谦益明白周延儒会有什么打算，他起复也不是真心为大明好，无非是将大明卖个好价钱，换取自己在新朝的荣华富贵。

“袁方，你怎么看？”想来想去，钱谦益越发觉得周延儒的可能x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