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船舷朱漆栏杆上扶定,开口道:“二位兄台哪个是‘一箭穿心’?”
陆通知道人家是有备而来,心下一横,冷冷道:“在下广素派陆通,蒙江湖朋友抬举,送了一个‘一箭穿心’的外号。几位姑娘意欲何为?”
那美姝叹一口气,道:“我以为‘一箭穿心’必是英姿勃勃,是一旁那位小哥,孰知竟如此又胖又丑,真是可惜。”又向冯践诺笑望一眼,道:“起网。”款款转身走入舱内。
冯践诺但见她这一笑犹如烟花绽放般绚丽灿烂,一时竟有些魂不守舍。听陆通一声怒喝,醒回神来,觉得身上一紧,一张亮晶晶的丝网正从水中升出,将自己二人连同那条沉船一起兜在网内。二人大惊,忙拔刀去割网线,却不知那网是何物织就,竟不能破损一处。那网愈勒愈紧,将二人卡在船板之中。陆通向画舫舱中连射数箭,奈何此时哪有准头,一筒袖箭悉数射空,徒惹船中女子“咯咯”娇笑而已。
画舫在西湖之中缓缓往东北方向行去。到了此时,陆通再也顾不得大声呼救是不是会给广素派抹黑,但没喊几声,小船一沉,二人结结实实喝了几口西湖水。再被吊起来时,只见画舫船尾上两个绿衣女子手扶绞盘,巧笑嫣然,道:“还叫不叫啦?”陆通吐出苦水,破口大骂,又被沉入水中。这回足有半盏茶工夫,再被拉出水面,哪里还敢再骂?
船渐渐远去,仍将二人拖在网内。不一会儿,湖面上的星星灯火都远在数百丈之外。二人正苦不堪言,忽听前面一个男子声音道:“芷妹,人带来了么?”但见前面三四十丈处便是湖岸,石堤上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白衣,在夜色中极为醒目。陆通高声道:“盛君良,是你这个狗贼么?”话音未落“嗖”的一声,顿觉左腮疼痛难当,伸手一摸,一支袖箭正插在自己腮上,手指一碰,吃痛不堪“啊”地叫出声来。
画舫珠帘一掀,六名盛装女子鱼贯而出,为首美姝看见陆通狼狈之相,笑道:“你方才的袖箭还你一支,陆二爷见笑了。”陆通疼得龇牙咧嘴,骂道:“小妖妇,小贱人!”
那美姝“咯咯”直笑,立于船头上呼道:“表哥,你的两个客人好不难缠,我们姐妹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请了过来。”
冯践诺看得分明,心道:“这女郎方才那般高贵,怎的一见了盛君良这个狗贼,便也和一般小女子无异了?”回首却见陆通一动不动,双目睁得老大,十分怪异。冯践诺吃了一惊,又叫道:“二师兄!二师兄!”陆通还是一动不动,只有腮上的伤处还在渗血。冯践诺一时间怔住了,半晌才明白二师兄已经死了,不禁低呼了一声。
画舫到了岸边,盛君良不待船停稳,早已快步上来,来到船尾,哈哈大笑道:“七师弟,西湖风光如何?”冯践诺自知无话可说,哼了一声。那美姝道:“这位陆大爷说话十分糟糕,我听了气不过,便还了他一箭,不成想他竟死了。”盛君良道:“我二师哥人称‘一箭穿心’,他的箭上是涂了毒药的,唉,这不是自作自受么?”对冯践诺笑道:“我给你引见引见。”指着那美姝道:“这位是我表妹,芳名齐芷娇。”冯践诺两眼定定望着那美姝,点了点头,似要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住。盛君良又道:“这几位妹子合称西湖六秀,都是又好看又厉害的女罗刹,你栽在她们手上,也不算冤枉。”跳回岸上,众人将沉船及冯践诺和陆通的尸身拉到了岸边。岸上另一人正是陈老蛋,走到近前“嘿嘿”笑了一声,重重一脚踢在冯践诺的左肋上。冯践诺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冯践诺自知今日再难有好想,心道:“我今日死在这里,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忍不住轻轻发抖。齐芷娇见状,笑道:“你当真是老实人一个,十分难得。”施施然走上前来,伸手向冯践诺脸上摸了一下。忽见眼前黑影一闪,陆通的尸首从地上跳起,左手箕张,扯住齐芷娇右臂,拿住她“扶突”、“人迎”两穴,右掌一翻,从腮上拔下那只袖箭,抵在齐芷娇咽喉上,稍一用力,齐芷娇疼得“啊呀”叫出声来,一股鲜血便似一条蠕动的蚯蚓,顺着她的粉颈蜿蜓爬下,游进淡紫色的抹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