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道:“只怕蒋听松为了夺取经书,早已害死他了吧?”卢澹心道:“这个贫道却不敢说。江湖上的事扑朔迷离,纠葛不清,不可妄下断言。贫道只是将自己所知的尽数告诉你罢了。沈公子,你是个聪明人。关系到你家仇的事,应当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何况,唉,谁都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天台派竟然还有传人出山,只怕《不系舟》的事要风波再起呢!”
沈瑄明白,卢澹心告诉自己这桩往事,是想让他知道,天台派与洞庭派有着深仇大恨,蒋灵骞的爷爷就是他的杀父仇人。除了撒手相思,他不能再有别的选择。而且卢澹心分明是暗示他,蒋灵骞与他来往,说不定也别有用心,要找什么武功秘笈。一时间,他只觉得心乱如麻,几乎喘不过气来。
卢澹心走了过来,郑重地拉住他的右手,将袖子一掀,露出手腕上刺的阴阳剑来。沈瑄咬咬牙道:“多谢前辈指教,晚辈既然明白了,就决不会做对不起先人的事,请前辈放心。”卢澹心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外面猛地闹了起来:“什么人,站住!”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之声。卢澹心推开门,沈瑄也跟了出去。却见一群庐山派弟子排成八卦剑阵,团团围住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人。
卢澹心笑道:“何方高人造访?”剑尖指处,那人长发飘飘,却不肯回过头来,过了半天,才道:“晚辈天台派蒋灵骞。”卢澹心瞟了沈瑄一眼。
卢澹心其实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就察觉到蒋灵骞正伏在梁上偷听。这番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沈瑄听完卢澹心的话后,心下正没着落,不料就见到蒋灵骞,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汤慕龙早冲了出来,急急道:“蒋小姐,你……”蒋灵骞朝汤慕龙点点头道:“汤公子,我听说你到了简寂观,特意找了过来。我不是来这里寻事的。你替我求求卢真人,将剑阵撤了。”不等汤慕龙开口,卢澹心就挥了挥手,一群庐山弟子便退了下去。蒋灵骞慢慢朝汤慕龙走了过去,又慢慢地拜下,汤慕龙赶快扶住她,脸上几乎掩饰不住衷心的喜悦。
卢澹心瞧着他二人,呵呵笑道:“恭喜汤公子啊!”第二日一早,沈瑄就下了庐山。楼狄飞见他心情不好,一路送他到山下,又赠他一匹马当坐骑,可沈瑄也恍恍惚惚的,不甚搭理,眼前晃来晃去,尽是昨日的情形。蒋灵骞自从在简寂观出现,直到与汤慕龙双双拜过卢澹心,直到随汤慕龙离开,再也没看过他一眼。她与汤慕龙骑着罗浮山的白马并辔而去,映着漫山火红的夕阳……
“她是我家的仇人,又是别人的妻子。从今往后,我除了将她彻底忘掉,再没有别的办法……”卢澹心那一席话,已经如巨石一样压在他心上。
也不知现在能上哪儿去,索性在江湖上任意漂流一番吧。日里倒骑瘦马,信步游缰,到哪里是哪里;夜间时而风餐露宿,困顿荒郊,时而却挥金如土地偏要住最好的客店。那架墨额琴背在身边,勤练不辍。大抵人心中抑郁之时,便能有佳作问世,这一路上,《五湖烟霞引》中前四曲,沈瑄都练得各尽其意,挥洒自如,只剩了最难的一曲“浩荡洞庭”了。
这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已到湖南境内。山岳渐渐平缓,云水潇湘,湖泽遍地。此时湖南是马殷父子的势力范围,称楚国。湖南也算是沈瑄的桑梓之地,可是阔别多年,他连湖南话也讲不了,所幸还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