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殇

周四与谢天洛苦斗之际，yan见那女子持剑走入场中，心中一dang：“莫非她心里还是有我，这时上前，是来助我么？”微一分神，谢天洛立占上风，刷刷刷几剑，弄得周四手忙脚luan，救顾不暇。便在这时，那女子已来到近前。

周四连施几记杀招，将谢天洛迫退几步。偷yan看时，只见那女子目中全无一丝神采，粉面上更似梨hua带雨，不禁怦然心动。突听有人大喝一声，那女子抬起手臂，利剑直奔他前xiong刺来。

周四意dang神摇，如何能料到自己铭心刻骨之人会猝下毒手？惊疑之下，全未回过神来。只听“噗”地一声，长剑已刺入他前xiong寸许shen。周四xiong口ju痛，方才惊觉，愕然望向那女子，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可怕的一幕，脸上充满了惊恐、疑惑、痛楚的神情。

猛听慕若禅又怒喝dao：“兰儿，还不杀了他！”那女子听师父大吼，早luanzuo一团，长剑不由自主地向前推去。周四只觉有一条毒蛇正向xiong膛内钻来，yan望那手握毒蛇之人，竟是自己在luan军中垂死之际，仍拊膺悲呼，念念不忘之人，霎时只觉地坼天崩，焦雷击ding，撕心裂肺般大叫一声，一口鲜血狂pen而chu，都溅在那女子shen上。他心神激dang，ti内两gu力dao再也收束不住，但听得几声脆响，长剑已被他浑厚的内力震为数段。

那女子觉剑上有一gu狂涛怒狼般的力dao袭来，惊得连忙松手扔剑。饶是如此，半shen仍是如遭电击“啊”了一声，人便yun了过去。

周四yan望一截断剑cha在xiong口，万念惧灰，嘴角chou搐几下，突然刮骨椎心般狂啸起来，如嚎似泣，全然不似人声。啸声在山谷间回dang，让人听来mao骨悚然，不寒而栗。华山派众人除慕若禅闷哼一声，缓缓坐倒，余者皆捂耳栽仆于地。谢天洛内力虽shen，呆立一旁，也被这啸声惊得浑shen轻颤。

周四长啸数声，面上已是血泪模糊，突然疯魔般向崖下奔去。谢天洛见这少年奔跑之际，连着跌了几个跟tou，知他实已悲伤至极，也不由牵动愁chang，长叹一声，将手中长剑掷入了shen谷之中……

周四踉跄着向山下奔来，一路上尽是悬崖shen壑，峥嵘怪石，但他心中悲恸yu绝，哪还理会周遭凶险，只是发足狂奔。

未过多久，已到“千尺岷童”上。这“千尺岷童”乃是华山极为险绝之chu1，共有三百七十多个石级；石级窄陡，仅容一人上下。ding端更是峭bi危崖，如井口一般。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难过。

周四意luan情迷，神舍难守，这时沿“千尺岷童”只下得一半，已然两tui酸麻，chuan息不止。抬tou上望，只见一线天开；低tou俯瞰，好似悬于shen井。当此境地，顿觉这凌空突兀的“千尺岷童”似将自己隔于尘寰之外，满腹动魄牵魂的柔情已然渺若前生。

他独立在窄级上，想到今生今世，再难觅得半点雨迹云踪，不由悲呼一声，抱tou狂奔而下。蓦地一脚踩空，竟从数十级石级上gun了下来，直跌得tou破血liu，半晌爬不起shen。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只是想：“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还活着干什么……”不知不觉中，已是晨曦微lou，东方渐白。

他恍惚立起shen来，茫然远眺，但见北面渭河横liu，洛水南下；隐隐约约，更见黄河如丝般来自天际，曲折遥渺，令人犹增悲寂，不觉长叹一声，又跌坐在一块大石上。

此时山气渐渐上升，穿崖绕石。不多时，已是白云如海，雾障群峰。周四见远chu1峰峦尽皆隐没，心中一黯：“我虽仍在华山，可云遮雾挡，与她却已天悬地隔了。”伤心至此，顿觉天台路迷，浮生若梦，xiong口又撕心般疼了起来。

他抚心忍痛，一缕情丝缭绕xiong中，仍是挥拂不去。正悲怆时，忽然一gu山风chui来，将yan前一团nong1雾驱散。他不经意地向前望去，见迎面赫然立了一块ju石，石上隐隐约约，刻了几个朱红大字。他在途中曾跟那鹤发老人学了数字，凝神辨认，只见ju石上竟是“回心石”三字!

实则他所chu1之地，乃是华山十八盘尽tou的青柯坪，沿此坪上行，便是“千尺岷童”前人因“千尺岷童”险绝难行，故于坪上立此“回心石”，一则是劝行人到此止步，再莫上行；二则也是激励有志之人，攀过“千尺岷童”，去领略华山ding峰更为险峻的风光。

周四见了“回心石”三字，心tou大震：“莫非上苍早知我必会受此屈辱，故立石于此，劝我及早抛却此情此心么？”言念及此，木雕泥塑般立在石前，口中只是念着：“回心，回心……”猛然间想到那女子绝情断义的一剑，xiong口如受重杵，一口鲜血都pen在石上，随即凄声笑dao：“回心!回心!哈……哈……哈……”披发跣足，向山下奔去。

一行人缓辔行来，正说笑间，忽听一人dao：“大掌柜的，你看前面好像躺着一人!”随听那锦衣人dao：“贪官轻裘feima，王侯列鼎而食，百姓自要成路旁冻骨了。”轻叹一声，又dao：“六子，快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救？”一人答应一声，打ma奔了过去，片刻回shen喊dao：“大掌柜的，这人是个当兵的，好像还受了伤!”

锦衣人皱眉dao：“可还活着？”那伙计dao：“还有一口气。”锦衣人打ma上前，见地上躺了一个少年，shen着军服，蓬tou垢面，xiong口渗chu一大块血迹，说dao：“此chu1离潼关不远，先将他扶上ma背，到城里再说。”几个伙计忙tiao下ma来，将这少年抬起，轻轻放在ma背上。

一行人打ma扬鞭，向潼关奔来。约行了一个多时辰，潼关已隐约可见。锦衣人勒住ma缰dao：“听说关中贼人近日有东窜之意，潼关城内必要严加盘查。此人shen着军服，多有不便，还是找件衣服给他换上。”几个伙计答应一声，从包裹里取chu自家换洗的衣服，给这少年穿上。锦衣人见少年仍是昏沉不醒，唉了一声，打ma向前奔去。

却说潼关历为兵家重地，素有“关中咽hou”之称，由此过关向东，便是豫西境内。崇祯元年，关中饥民作luan，劫掠秦之州城府郡，渐成声势，便有东窜入豫，扰犯中原之意。故潼关戒备森严，守城兵将昼夜谨侍，防贼逸chu。

几人打ma来在西门，守门兵将盘查一番，见无甚破绽，挥手放行。几人在城中转了半天，找了一家客栈歇脚。锦衣人刚一坐定，便吩咐店小二去请郎中。工夫不大，小二将郎中请了回来。

锦衣人手指床上少年dao：“烦先生看看，此子可还有救？”郎中上前把脉片刻，抬toudao：“此人xiong口为利qi所伤，liu血过多，加之心神恍惚，气血淤滞，故昏迷不醒。”锦衣人dao：“可要jin么？”郎中摇toudao：“他xiong前伤口虽shen，却不是要害之chu1，若自行止血，本亦容易，何以他任其长liu，却不理会？莫非……”说着望了锦衣人一yan，yu言又止。

锦衣人dao：“莫非怎样？”郎中皱眉dao：“莫非他本就不想活了？”锦衣人一怔，低tou望向那少年，louchu恻悯之意，问dao：“先生能否救他一命？”郎中dao：“救他不难，只是药能医病，却难医心。我观其症，多半还是由心而起。他若醒时，先生还须多多开导才是。”说罢开了方子，递到锦衣人手上，又dao：“不瞒先生说，此人脉象异常，ti内另有绝症，恐天不假年，迟早夭折。先生若怜惜他，便带他去些繁华之地，享几日人间快活吧。”摇了摇tou，迈步chu门去了。

那锦衣人yan望床上少年，目中louchu一丝gan伤，喟然dao：“人命危浅，朝不虑夕。你风华少年，何太愚矣!”言罢chu2动悲怀，竟独自长吁短叹起来。

此后几日，一行人便宿在客栈。锦衣人每日除吩咐伙计lun番抓药熬药，服侍那病中少年，自己便在屋中yin诗zuo赋，聊以遣怀。店主见这客商颇通经史，犹擅翰墨，无事时便常过来与之闲谈，言语中知此人原是西安有名的才子，姓方名笑言，天启三年赴京应试，因未贿通阉宦，丢了金榜探hua，一气之下，方弃文经商，自是愈发钦敬。

那少年服药数剂，气se好了许多，只是神智仍未全复，每每稍一醒转，便大呼“回心”二字。众人闻之，皆不明其故。方笑言见这少年被伙计们梳洗过后，面se虽然憔悴，但状貌奇伟，异与常人，偶尔微睁双目，瞻视更是不凡，心中暗暗称奇，不由对其另yan相看，起了结纳之心。

这一日方笑言过来查看，见这少年面上有了些神采，于是坐在床tou，轻声dao：“小兄弟可好些了么？”那少年望着方笑言，茫然点tou。方笑言微笑dao：“小兄弟何以伏就dao，落魄至此？”那少年闻言，似想起了什么，抓住方笑言衣襟，大呼dao：“回心，对了……老天让我回心，让我回心!”说着手抚xiong口，大声咳嗽。

方笑言见他声音嘶哑，状若癫狂，忙转开话题dao：“不知兄弟尊姓大名？”那少年愣了半晌，突然喊dao：“对了，对了！我叫华山，我叫华山！”跟着又双手luan摇dao：“不……不，我叫回心，我叫回心！”方笑言见他神志不清，起shen便要chu门。那少年猛地抓住他衣袖，急声dao：“大哥，你别走，别撇下我一个人！”

方笑言只得又坐回床上，说dao：“我不走了，不走了。”不住地抚摸那少年额tou。那少年受了gan动，一tou扑在方笑言怀中，呜咽dao：“大哥，我不怪你，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