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也不揭穿八九不离十的真相，轻声说：“打算将你托付给澹台长安的，回就让孙掌柜带你去瓶巷，先在喜意那边呆着，事后你与城牧二公说一声，赏脸来酒楼这边吃顿饭。”

徐凤年打趣：“怎么，该不会是真见着你董叔叔了吧？没理，换是我，早就大喊一声下楼去。”

老儒生平淡：“黄三甲啊黄三甲，你以中原九国棋盘，我以两朝分黑白，你约莫要少去一甲了。”

小丫重重。

徐凤年直截了当拒绝：“你当我傻啊，要是你让我去跟你那战功卓著的董叔叔见面，或是以后让我去背那钱，我能答应？”

小姑娘举起手中盒，歪了歪脑袋，怯生生的，认真说：“要是明天盒里小蜘蛛结了网，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客栈，徐凤年看到才踮起脚尖去一探窗外究竟的陶满武猛然缩回，跟白日见鬼一般，小跑到床边，脱了靴就到他边，抱着奇巧盒，小脸神情复杂。

依稀传来她那糊不清的稚嗓音：“现在就恨你！”

徐凤年没好气：“去去去，甭跟我来人计，这世上还真没这样的灵姑娘。”

没有说下文。既然死胖董卓带一百铁骑顺藤摸瓜了飞狐城，若只是董胖与亲卫，别说忌惮，徐凤年连杀人的心思都有，杀董卓可比杀十个陶潜稚还要来得影响远，但这个胖既然已是南朝中枢重臣，小姑娘奇巧盒中的小蛛是否结

吃不准那名金玉其外的二公是否败絮其中，只不过以澹台长安的脾，相信多半会善待一名折腾不起风狼的小姑娘，这当然算不上万全之策，只不过形势所迫，徐凤年也只能到这一步。至于相一段时间后，陶满武是否漏份，澹台长安又是否给董胖，对城牧府对小丫来说都是好事一件，徐凤年注定要孑然一北莽腹地，甚至要去遥远的北境，不可能真去带着一个小姑娘去亡命天涯，这实在不是什么有情趣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她就成了累赘，被当弃说丢就丢，最终死在未知的刀枪弓弩之下。徐凤年再附和那世态炎凉，再刻薄无情，也不觉得睁睁看着她死于非命，是什么可以轻描淡写的小事。

小姑娘捂住脸庞，纤细肩柔柔搐，断断续续说：“董叔叔是好人，我不让他打你。”

犹豫了一下，徐凤年自嘲：“就算有，也不是你这个才四五六七岁的黄丫。”

老儒生突然笑：“都是一只脚在棺材里的人了，胜负心还如此重，不好。”

小姑娘扭赌气：“不去！去了也不说！我就当哑！”

徐凤年笑：“去不去还能由着你？”

徐凤年想要下床去看闹，结果发现被她扯住袖，低一看，小丫眶，有洪决堤的迹象。徐凤年耳力锐，自然听得楼外那是一百锐铁骑过街的动静，在飞狐城有资格折腾这大手笔的寥寥无几，澹台长平算一个，只不过这名城牧长公向来锋芒内敛，不至于带兵来城内东北角耀武扬威，联系陶满武的异样神，真相也就石。这么个懵懂未知的小丫，相逢不到一月，哪来什么刻骨铭心的儿女情长，徐凤年觉得她也就是吃痛一阵，见着了那名在北莽政坛平步青云的董叔叔，无须多长时间，也就淡而忘之，多少声声海枯石烂的海誓山盟都无非如此，他们这对事实上恩怨纠缠的一大一小，这份香火情，抵不过几场风雨打的。

小丫仍是举着小木盒，泫然泣。

徐凤年弹指敲了她一下额，说：“你以后总有一天会恨我的，就知现在好聚好散有多难得了。”

又要哭又要骂人，棉被里又闷气，小丫应该累的。

陶满武拿起瓷枕就想要砸一下这个大坏，可看到他一瞪，就不敢了，担心自己不争气会哭声，小姑娘翻了个扑倒在床上，先搂过瓷枕和奇巧压在下，然后手忙脚拢过棉被压在上，偷偷躲起来呜咽。

徐凤年摇：“打不打还是小事。”

帝城为皇帝陛下打一副大棋谱了。”

徐凤年等了一会儿，见没完没了，叹了气，夺走棉被丢在一边，抱起她在怀里，下搁在她脑袋上，柔声：“你不天天嚷着要见你董叔叔吗，要他教训我这个恶人吗？怎么真见着了，反而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