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正是修罗门下。”
丁中齐道:“昔年我与贵门神力天魔蔡昆仑曾在祁连相遇,他以一柄天王杵,曾硬接我三斧,虽然杵折人退,却也是老夫平生仅见的一条好汉,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郑君武听到他所提的乃是上代修罗门中以神力著称,勇冠塞外,被目为漠北第一勇士的蔡昆仑,不由肃然道:“蔡师叔已在二十年前逝世。”
丁中齐哦了声道:“他已死了二十年?”
郑君武颔首道:“蔡师叔是因走火入魔,痛苦难当,这才自碎天灵…”
丁中齐摇头叹息,道:“真是糟踏了一条好汉!唉!没想到避世三十载,故人已先我而去,放眼天下,再有何人能挡老夫三斧?”
他的口气极大,面色却颇为落寞,大有放眼天下没敌手之慨。
林煌深知丁中齐此言并非狂妄,若是他行走江湖,以他一身刀剑难入的硬功,和雄浑天生的神力,-再配上那玄奇奥秘的七十二招斧法,果真难有敌手,当者披摩…
大概也只有传说中的剑仙之流人物,才能以无坚不摧的驭剑之水,破去他一身硬功,置之于死地…
可是纵观天下,这些剑隐侠,几乎十之八九,都是抱玉真人的好友,而丁中齐既列名抱玉真人门下为记名弟子,又有谁会跟丁中齐过不去?
林煌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下,忖道:“如果帝君内伤痊愈,修成了金甲神功,或许能跟丁中齐一拼,否则仅他一个,本门便无人能是敌手。”
在他忖思之际,听得丁中齐道:“修罗门的内功专走偏锋,固然能在短时间中急骤增进,可基础太浅,到了高原时期,便无法超越,以致功力越高,隐忧越大,终会落得走火入魔,蔡昆仑便是你们前车之鉴,难道你们还不觉悟?”
这个道理,凡是修罗门人都知道,每一代掌门人也都为此竭尽机智,想要解决这个最大的危机,然而却都无法弥补修罗心法中的缺失之处。
直到修罗门进入中原之后,这才得知白剑青已从一本少阳真解中,悟得了自邪道入门,而终证上道的特殊法门,避免了最后走火入魔的悲惨境界…
所以修罗门才会在二十年前,连夜偷袭白氏家族,其目的便是夺取那本少阳真解,来解除其内功心法中最大忧患。
却不料一场大战下来,修罗门十大中,死了一半,其他五人也都负伤惨重,逼得退出扛湖,藏匿于地下秘窟中,十多年不见天日…
这段辛酸史,也都是由于要攫取少阳真解所引起的。是以当林煌和郑君武听到六丁神斧再提起修罗心法缺失之事,不禁感慨万千。
林煌苦笑了下,道:“丁大侠之言说的极是,然而我们既已投入修罗门,身为修罗弟子,便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更改,何况走火入魔?”
丁中齐冷笑道:“我看你中气不足,六贼入侵体内,大概也快走到末路了。”
话声稍稍一顿,道:“你们既然执迷不悟,天下便无人能救得你们,老夫也懒得跟你们多费口舌。”
他摇了摇头,道:“天虚,你快送他们离去吧,等会师父有事吩咐。”
天虚道人应了一声,只见丁中齐跨开大步,飘然而去,转眼便已消失在洞里深处,但是依稀听到他那雄浑的歌声传来:“名也空,利也空,是非成败转眼空,妻也空,子也空,不悟终落无常中…”
雄浑的歌声,满含着落寞与凄楚,传到此处,使人心中严添如许的萧索之感。
郑君武只觉那满眼灿烂的宝光,仿佛在刹那间暗淡了下来,想想自己-生,几乎要潜然泪下…
天下芸芸众生,不论是英雄豪杰,美人名士,抑或贩夫走卒,一生辛辛苦苦,劳劳碌碌,争名夺利,经营筹谋,竭尽心智,到头来,终是双手一放,撒手而去,只留一下坯黄土,诚不知所为何来?
赵恨地情绪更加低落,若非是心头还萦留着杨苓的倩影,真想从此放下一切,追上天昊道长,跟他回到茅山去学道。
林煌饱经世故,且是极为聪慧之人,本应更加觉悟,然而眼前那一片灿放着五彩的宝光,使得他心中的贪婪之念更加炽盛。
对于丁中齐所吟唱出来的歌声,他直如轻风拂耳,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脑海里尽在盘算着如何探听出这个矿床为何不能开采的原因。
洞中有了一阵短暂的静寂,林煌干咳一声,问道:“天虚道长,令师召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天虚道人应道:“家师即将闭关三年,有些事要吩咐,所以…”
他似是想到自己不应该泄漏这件事,话声一顿,日瞪向林煌,道:“姓林的,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还不死心?”
林煌脸上堆笑道:“岂敢,我只是…”
天虚道人冷哼一声,道:“你一直拿话套我想要知道我们为什么放着这个巨大的宝石矿不去开采,你当我不知道么?”
林煌辩道:“哪里,老夫绝无此意,只是可惜这些宝物…”
他故作惋惜之态,道:“唉!这些矿物开采出来,卖到通埠大城之中,不知获利多少?以此来救济贫困,又不知要积多少功德,救活多少的难民…”
一面说着,一面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可惜啊…”天虚道人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见他这么作态叹息,终于忍耐不住,道;“姓林的,你也不用假惺惺了,贫道老实告诉你,也好让你死心。”
他指着那一丛丛的矿苗,道:“这条矿苗蕴藏极多,而且深入地下数百尺,开采出来,当然是一笔极巨的财富,可以救活许多人,可是就在这个地底下不到千尺之处,便是一处火眼,若是贸然开采,挖破了地壳,地底的熔岩便会喷出,到那时候,这方圆十里之处,恐怕都会化为焦土,人畜无存…”
林煌等人一齐吃惊,他讶道:“小道长,真有此事?”
天虚道人冷笑道:“贫道骗你作什么?若非顾忌这个,凭丁师兄的神力,早在十年前,便已把这些矿石挖采光了,还轮到你们来作梦?”林惶脸色变幻了一阵,问道:“这么说,便没有办法了?看来也只有任这些宝物弃置于地。”
天虚道人道:“你知道就好了,所以我劝你们别再作梦。”
林煌-脸懊丧之色,默然望着那丛丛簇簇的矿石,好半响,问道:“小道长,这些矿石虽然深入地底数百尺,可是我们若能在浮面开采…”
“浮面开采?”天虚道人冷笑道:“你是说就拣表面上看到的这些?”
林煌颔首道:“那个火眼既然深达地底千尺,我们只要开采浮面上一二百尺处的矿物,便不会触发地底的熔浆了。”
天虚道人晒然一笑道:“你说的可轻松,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做到。”
林煌一怔道:“为什么?”
天虚道人说道:“第一,人性中的贪婪,使得你在开采时,抵受不了这些宝物的诱惑,总会心存侥幸,继续朝下挖掘,结果自然是挖破地壳,地底熔岩喷出,落得个人毁财亡。”
林煌凛然忖思,觉得他所说的确是道理,这“贪婪”两字,正是人性中最大的弱点,所谓“深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回”?任何人在面对这庞大的宝物诱惑时,决不会适可而止,仅仅薄薄的开采浮面上十数尺的矿物,而不继续深入…
天虚道人见他面色沉肃,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之色,继续道:“第二,这片矿床分布极广、且深,可说愈到下面,宝物的价值愈高,诱惑力也愈大,纵然是如何凛记不可挖掘太深,到时也难以舍割,这正如饮鸩止渴,身不由己…”
郑君武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叹息,道:“道长所说的都是一针见直之言,真是令人叹服。”
天虚道人得意地道:“这只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是一般人在骤见这巨大的宝物之后,财迷心窍,自然不会思索那么多了。”
林煌颔首道:“道长之言已触及人性最深处,的确值得人深思。”
天虚道人道:“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据家师勘查的结果,这层覆盖在火眼之上的地壳,由于厚薄不同,厚处深达千尺,薄处仅只二三百尺,在挖掘之时,稍一不慎,便会挖破地壳…”
林煌颓然道:“这么说来,这座庞大的宝矿,只有永远任由它弃置在这里了?”
天虚道人颔首道:“目前自然是只有如此了,不过也许…”
他似是想到什么,话声突然一顿,转口道:“贫道话说的太多了,不过总而言之一句话,就算是要开采这座宝矿,也轮不到你们修罗门,所以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蝗等人都听出天虚道人话中尚有其他的意思,不由仔细地思索起来。
“难道他所说的那些有关地下火眼之事,纯是欺骗我的?”林煌忖道:“可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编出来骗我的,事实上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编得如此天衣无缝,而且绘形绘影,说的如此逼真…”
林煌的目光掠过满洞的宝矿,转念一想:“若是天虚所说的不假,那么便是抱玉真人另有其他方法可以开采这一宝矿,只不过筹划的时间极长,可能需要数十年之久…”
想到这里,他只听天虚道人唤道:“好了,你们别站在那儿发愣了,我们快走吧!”
郑君武应了-声,架着林煌举步向前行去,赵恨地在后随行,三人默默地在天虚之后,缓缓离开这座耀人眼目的巨大宝矿。
静寂的洞中,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天虚道人穿行在迂回曲折的洞窟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每逢转弯的岔路,连看也不必看。
大约走了一枝香光景,眼前豁然开朗,天虚已经领着林煌等人出了那路径重重叠叠,分歧岔错的秘洞。
当林煌眼看那矗立如剑的铁笔峰穿空而上,圆圆的大阳正在笔尖之际,心中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郑君武深吸口气,高兴地道:“老天爷,我们总算出了这个鬼洞了!”
天虚道人道:“贫道送到这里,不再送了,三位施主自然可以找到路径回去,不过在分手之时,贫道要再警告你们,千万不可以再到这儿来了…”
他顿了一顿,道:“这是家师布下的九九归元阵,两个时辰之后,便会发动禁制,到时候就算千军万马闯进来,也会被困死在里面,所以你们千万不可妄想一试!”
林煌听他这番话,突然觉得一丝灵光闪时脑海,脱口道:“小道长,令师这回邀请那些剑仙来此相聚,除共贺寿诞之外,恐怕是有关开采宝矿之事要与他们相商吧?”
天虚道人脸色一沉,道:“姓林的,你别胡思乱想,痴人之梦,终会破灭。”
他右手一竖,打了个稽首,道:“三位好走,贫道告辞了。”
说着,转身便往洞中行去,也没见他如何作势,已闪进洞里,显然他所练的乃是道家的“缩尺成寸”轻功身法,姿态飘逸而轻盈…
林煌急忙唤道:“道长留步。”
天虚道人没有理会他,轻声吟道:“名也空,利也空,是非成败转眼空,妻也空,子也空,不悟终…”
林煌高声道:“小道长,令师已经想出开采之法,用的乃是斧底抽薪之法,对不对?”
天虚道人的吟唱之声,倏然一顿,随即又继续吟下去:“不悟终落无常中,声也空,色也空…”
吟声倏然一停,显见天虚道人已进入洞窟深处,转折到另一条路上,所以声音传不出来。
郑君武侧目而视,但见林煌嘴角漾起一丝微笑,不由诧异地问道:“三哥,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林煌道;“不要多问了,我们快走吧!”
他深吸口气,领先飞身跃去,一扫方才的萎靡之态,仿佛没有负过伤一般。
郑君武跟赵恨地对望一眼,只见他脸上满是疑惑不解之色,忙道“恨地,别多想了,我们走吧!”
他们跃身急追,紧随在林煌身后,向山外奔走。
暂且不提林煌等三人赶回修罗门之事,且说天虚道人模仿着丁中齐的口气,吟唱着那首“空空”之歌,本来以为如此才能表示修道人看破一切,出尘飘逸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