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虽不想睡,暗忖不见可欲则心不乱,本来一夜未睡,不如借此静一静心,悬崖勒马,免得一个把握不住,误了自己,还辜负对方的友情。忙笑答道:“我此时果然有点倦意。如其方便,容我稍睡片时,再起来奉陪也好。”虎女信以为真,便令小凤取来几张缝好的兽皮,请公亮卧倒,亲为盖好。公亮见虎女诚恳亲密,亲自下手照料,宛如家人,好生感动,越发加意矜持,处处留神,卧在山石上面,决计管住自己,不令再生遐想。哪知情苗正在怒生,只管平日正直光明,一经警觉,便知克制,无奈这类勉强的事不能持久。男女情欲根于天性,一经投缘,自然发动,越来越盛。古人坐怀不乱乃是暂时之事,所拒奔女,又素无感情,自然容易克制,此时却是不然,一则对方天生丽质,平日早有耳闻,胸怀成见。晤面以后,见对方非但容光美艳,刚柔适中,从头到脚,言语行动无一处不是自然美妙,令人见而生爱。人又文武双全,聪明绝顶,所谈更极投机,相待又是那样亲密大方。公亮本未娶妻,初次见到这样文武双全的绝代佳人,宛如空谷幽兰,雪中冷蕊,逸世出尘,清标独上,由不得使人中情颠倒。
只为虎女天真诚朴,纯任自然,随意言动,没有丝毫做作。虽是一见投缘,笑言无忌,老觉得美艳之中另具一种英姿正气,再为那一双隐蕴英威的炯炯双瞳所慑。上来还好,自从发现心生爱好,有了警觉,越发不敢逼视。这才假装疲倦,托词欲眠。本来打定主意把眼闭上,暗中警戒自己不去看她,少时起身设法告辞。哪知卧倒石上之后,觉着心情甚乱,刚把杂念撇开,对方的娉婷倩影立时涌上心头,虎女的声音笑貌又近在目前,忍不住又要偷看一眼。即此已难把握。虎女偏是生长深山,以前从未见过这样文武全才、谈得投机的英俊少年,本恨不能多谈一会儿,因见公亮神倦欲眠,知其昨夜迷路,在荒山森林中乱窜了一日夜,心生怜惜,不好意思不令他睡。等人卧倒之后,待了不大一会儿,想起许多话还未及谈,心中不耐,便坐在旁边守候,不愿离去。明知公亮刚睡不久,仍恨不得他早醒,好与清谈同游,目光老注在公亮面上。这一睁眼,双方恰好相对。虎女性急,忍不住便问两句。公亮先是不好意思不答,说了几句,刚把眼闭上,不多一会,一听虎女和小凤说笑,便忍不住睁眼偷看,双方目光重又对上。豹皮又热,公亮卧不多时,连偷看了几次,均是如此。只管时刻心存警戒,不知怎的偏会把握不住,心中十分烦乱,渐觉身热出汗,难过已极。
公亮心想,我一堂堂男子,从未做过不能对人之事,今日如何管不住自己?与其躺着这样受窘,又睡不着,倒不如放大方些,起来坐上一会,告辞回去,要好得多。只要心正,相对说笑何妨、这样矜持反而不妙。念头一转,正要开口,虎女见他睁眼,笑说:
“我在此扰得你不能安眠,真对不住。我再问你两句话便走开了。你好好养神,睡上一会。他们方才打了不少山鸡,又杀了一牛、一羊、一只肥鹿,还有竹笋蔬菜和去年酿的果酒,大家快活吃上一顿,早点安眠。半夜起来,我们一同赏月。留你住上两天再走,岂不是好?”公亮闻言越发心惊,立时翻身坐起,笑说:“四妹盛意万分感谢。方才本想小卧片时,起去再陪四妹游玩这里景致。刚一卧倒,忽然想起离山已久,还有要事须和家兄他们商量。昨日原是心急回村,冒雨赶回西山,那些上人再三留我雨过再走,我都不肯。不料中途迷路,自吃了许多苦,仍未如愿。平日久仰四妹英名义举,想见已非一日,天明前无心相遇,又蒙四妹不弃,一见如故,以后成了骨肉之交,高兴已极,竟将前事忘却。此时归心如箭,恨不能当时赶回,好在这里我已来过,又和四妹结为骨肉,来日方长,在此一日之聚,意欲午后起身回转香粟村,将事办完再来相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