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扬声喝道:“诸位大人,文大人驾到!”
一阵“唏聿聿”的长嘶过处,五骑健马,一齐止于长亭之前。
大小官员来不及重行排列官位,连忙转过身躯,就地爬伏下去。
尤其是莫荣与唐伦二人,一见那五花大绑,捆在马背上的莫子良,霎时之间,脸色如土,连官场中应有的礼仪也忘记了。
文逸民已在黄衫老者的侍奉下,含笑下马,并连连点首说道:“诸位大人辛苦了,辛苦了,请平身,兄弟换过官服,再与诸位见面。”
说着,已快步钻人那顶八抬大轿之中。
那些爬伏在地上的大小官员,重行站起之后,才知道情况的严重了。
但他们除了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各自转过身躯,肃立原地之外,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哼一声。
早巳排列公案两旁的执事人员,已将五花大绑的莫子良押在公案前跪倒,至于那青衣少妇,则特别让她抱着小孩,就地趺坐一旁。
至于那些随后赶来的老百姓,已在负责警戒的兵勇约束之下停止欢呼。并在现场约六丈之外,围成一道半月形的人墙,一眼望过去,但见黑压压地,万头攒动,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这情形,苦只苦了长亭前那不知是属于谁家的耕地,那本来长得青葱茂盛的麦苗,这下子可好,全部踩坏啦!
盏茶工夫过后,云板三响,文逸民全身官服,缓步走出八抬大轿,径自在公案后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坐下,大小官员自然是重行参拜礼仪。
一些官场中应有的繁文缛节过后,文逸民向莫荣和唐伦二人摆摆手,含笑说道:“莫大人,唐大人,请就座!”
莫荣、唐伦二人同声恭应道:“谢大人!”
这当口,莫荣与唐伦二人似乎已想开了,脸色也恢复正常,恭应一声之后,各自就文逸民两旁的虎皮交椅,侧身坐下。
文逸民俊脸一沉,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莫子良,抬起头来!”
莫子良脸色如土,抬起头。
文逸民冷笑着道:“莫子良,你知罪吗?”
莫子良连忙爬伏下去,以首连连触地道:“小的知过了,求大人开恩…”
这时,莫子良的四个家丁也已押到,一字横排,跪在他的后面。
文逸民冷笑一声:“知过了就好。”
接着,扭头向坐在他左边的莫荣问道:“莫大人!听说这个莫子良,是莫大人的哲嗣,确否?”
莫荣漠然地点点头道:“是的,正是卑职小犬。”
文逸民神色一整道:“本部堂一入江西省境,至少已接获百宗以上的密告,其中十之八九是揭发令郎污辱良家妇女的罪行,莫大人对于这些,是否也曾有过耳闻?”
莫荣镇定地笑了笑道:“文大人,卑职居官清正,执法如山,平时开罪各地乡绅之处,在所难免,文大人总不能凭这一面之词,而将犬子绳之以法呀!”
文逸民冷笑一声:“莫大人,你是要本部堂拿出证据来?”
“卑职不敢!”莫荣笑了笑道:“但俗语说得好,捉奸捉双,拿贼拿赃…”
文逸民截口冷笑道:“要证据,好!以往的暂且不说,就说今天吧!本部堂亲身目睹,附近老百姓万目所视万手所指,还能假得了吗?”
伸手一指盘坐公案前的青衣少妇,沉声接道:“今天,本部堂亲眼所见受害的民妇,就是她,莫大人不信,不妨亲自问问令郎和这位民妇?”
莫荣似乎没料到这一着,原先满肚的弯弯绕绕都不管用了,情急之下,只好以哀求的语声道:“文大人,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卑职就只有这一个独子,平日难免溺爱过甚,务望文大人看在同朝为官分上,法外开恩,多多遮盖…”
文逸民冷然截口道:“很抱歉!本部堂只知执法如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莫荣仍然是以衰求的语气,凑近文逸民耳边,以低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语声道:“文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年来,卑职总算略有积蓄,文大人如有所命…”
文逸民脸色一沉,截口冷笑道:“莫大人别看错了人,文逸民可不是严嵩!”
惊堂木一拍,沉声接道:“莫子良倚仗乃父官势,鱼肉乡民,公然抢劫良家妇女,罪不容诛,着即就地正法,从犯家丁四名,杖一百,发配边疆充军!”
微顿话锋,又扬声接道:“两湖总督莫荣,纵子辱民,并于公堂之上,企图向本部堂行贿,不但有负朝廷倚畀之重,抑且有玷官箴,着即听候参处!”
“江西巡抚唐伦,南昌知府毛承德,知情不报,有亏职守,一并听候参处。”
这宣判,算得是大快人心,但却震慑得全体官民,鸦雀无声。
文逸民一口气宣判完毕之后,又沉声喝道:“传南昌府!”
南昌知府毛承德应声爬伏案前,颤声说道:“卑职毛承德,叩见大人。”
文逸民沉声喝道:“抬起头来!”
接着,抬手一指云集外围的无数平民,平静地问道:“贵府看到了吗?”
毛承德恭应道:“回大人,卑职看到了。”
文逸民接道;“看到了就好,烦贵府立即派员查明农地所受损失,从优赔偿,所需银两,派员向本部堂行辕具领,不得延误!”
毛承德在千百十名大小官员中,独承钦差大人召见,本来不知是祸是福而提心吊胆的,此刻,一听竟是如此这般之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暗中长吁一声,连声恭喏道:“是,是,卑职立刻遵办。”
“还有”文逸民一指那位青衣少妇接道:“这位民妇,也请贵府立即派员护送返家,并致赠慰问金纹银百两,明天一并向行辕具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