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说过,我也算半个江湖人,虽不敢自诩深懂江湖人的习性,至少也不致太外行,二位不肯以姓氏见示,自不便强求…”
灰衫中年人连忙深深一躬道:“多谢大人大量宽容,并非草民故意卖关子,委实是有难言之隐。”
文逸民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我都亲眼目睹,这案子,也立即可以审结,二位是否有兴,前往长亭观审?”
“这个?”灰衫中年人沉思着接道:“如果文大人不需草民前往作证,我想…不必去了…”
青衫少年截口接话道:“老人家,咱们前往观瞧也好。”
灰衫中年人蹙眉摇首间,那黄衫老者却走近他身边,以低得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语声正容说道:“阁下最好是改装易容,杂在人丛中前往观瞧,也许有所发现。”
灰衫中年人讶问道:“这位大人,此话怎讲?”
黄衫老者接道:“阁下,如果我的观察不错,恐怕有人会对二位有不利企图…”
灰衫中年人正容相谢道:“多谢大人提醒,草民记住…”
这时,文逸民含笑接道:“二位,俗语说得好,相见便是有缘,咱们虽然是萍水相逢,却不能不有点表示。我在南昌城中,可能要稍做逗留。”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二位如不以文逸民为官场俗人见弃,务盼随时驾临行辕一叙。”
微顿话锋,摘下右手中指的一枚宝石戒指,双手递与青衫少年道:“兄台请暂时收下这个,凭此戒指,不论辕门宫门,都可通行无阻。”
青衫少年微一迟疑之间,灰衫中年人已抢先说道:“少爷,既承大人抬爱,你就暂时收下吧!”
青衫少年这才双手接过戒指,并正容说道:“多谢文大人!”
说着,看也不曾看一眼,立即套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文逸民这才含笑说道:“好,二位请记住我方才所说的话,再见!”
微一拱手,扭头向黄衫老者沉声说道:“王诚,利用莫子良现成马匹,咱们赶向长亭,那位民妇与主犯莫子良,立即带走,其余人犯由孙老大押后送来。”
黄衫老者恭声应“是”之后,那八个彪形大汉中,立即有人将莫子良的五匹健马牵了过来,并将莫子良绑在其中一匹的马背上。
蓝衫老者又分别将文逸民与青衣妇人扶上马鞍,并向旁观人群挥手扬声道:
“诸位请让路。”
一阵欢呼声中,旁观人群立即让开一条通往官道的路。
但那青衣妇人,却突然惊呼道:“大人,难妇我…不敢骑马。”
文逸民业已催动坐骑,驰向官道,闻言之后,扭头喝道:“王诚,你上马扶住她!”
黄衫老者恭应一声,飞身坐在青衣妇人前面,扭头笑了笑道:“大嫂,请你抓住我的腰带…”
滚滚黄尘中,一行五骑,循官道向十里长亭疾驰而去。
黄衫老者又向后振臂高呼道:“诸位,要看热闹的,到长亭去吧…”
官道两旁,霎时之间,人如潮涌,一起奔向长亭,同时爆出震撼原野的欢呼:“欢迎文大人…”
“欢迎文青天…”
“去长亭啊…”“去长亭看文青天杀奸臣呀…”
“…”莫子良手下的四个家丁,也在八个彪形大汉推搡之下,循官道向长亭走去。
这本来是人山人海的荒野,片刻之间,已只剩下官道上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兵勇,和青衫少年与灰衫中年人,二人在蹙眉沉思着。
灰衫中年人目注不远处,那像一群鸭子似的人潮所卷起的漫天黄尘,神态肃然地说道:“少爷,我想,方才那位黄衫人所言,必然另有深意。”
青衫少年一扬剑眉道:“老人家,我的意思,毋须改装易容,咱们不如…”
灰衫中年人截口接道:“少爷,此事关系重大,可不能逞血气之勇。”
青衫少年抗声道:“老人家,咱们总不能一辈子躲下去啊!”灰衫中年人道:“当然不能一辈子躲下去,事实上,目前也到了没法再躲的时候了。”
微顿话锋,长叹一声道:“好!咱们就这么前去瞧瞧,但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许逞血气之勇!”
青衫少年苦笑道:“我知道,事实上,恐怕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说话间,两人已是迈开了大步,向长亭方向飞奔而去。
当这小吃店前,青衫少年痛惩花花公子莫子良的闹剧正进行间,十里长亭那边,钦差大人的全部仪仗和大队人马的随员,也恰好到达长亭。
文逸民既然是代天巡狩,易言之也就是代表天子出巡,加上他那驸马的身份,固然令人侧目,而军容之壮与威仪之显赫,更是令人心生天威咫尺,不敢仰视之感。
这情形,自然震慑得早就在长亭恭迎的大小官员,连大气也不敢出,一齐跪接下去,并同时高呼:“卑职等恭迎钦差大人!”
惟一例外,没爬伏下去,仅仅是躬身迎候的,只有一个节制三省的总督大人莫荣,与江西巡抚唐伦二人,这倒并非他们自高身价,而是因为这二位是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在体制上,除了向皇帝下跪之外,对朝廷其余大员,都可以不必下跪。
可是,那顶堂皇而华丽的八抬大轿中,不但不见钦差大人走出来,也没听到一丝声息。
就在恭迎的文武官员暗中一愣之间,八抬大轿的后面,驰过一骑健马,马上一位侍从装束,却是佩戴三品官阶的中年武官,朝着恭迎如仪的大小官员朗声说道:“诸位大人,请免礼,文大人早已轻装简从,先行进城,此刻,可能已快回来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