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凤闻言半晌不语，忽然又握着纤手看着她一笑悄声：“王爷不比我二哥，他既看中你，为什么不索说明，让他把你收了房，将来不也很好吗？”

中燕又涎着脸：“第一第二两件我全依妹妹，第三件，我那个嘴已经挨得不轻，您要教我自己再揍自己那可不太难为情吗？”

接着，又涎着脸：“李大姑娘，您千万别生气，还瞧妹妹份上，饶了我这次吧，那打算白打了还不行吗？”

接着便听啪的一声，似乎中燕挨了一个嘴，又听玉英喝：“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满胡说，你姑娘今天与你拼了。”

玉英一揭脸上手巾，猛一抬，又看了她一，泪痕狼藉的：“其实这事也过去了，不说也罢，我也并没有受什么了不起的委屈。”

中燕一听，连忙赔笑：“妹妹，您一也没说错，方才我可不是教人家给了个八成，连自己说的什么话也不知咧。”

中燕又涎着脸：“好妹妹，您这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吗？人家李大姑娘全不开咧，您还有什么说的？”

羹尧又躬：“王爷如此恩遇，羹尧自无日不在铭图报之中，不过羹尧也正因为早以君上事王爷，所以才不得不存着君臣分际，每有应对决不敢稍逾臣下之礼，否则纵使王爷不加究，自己也于心难安，这一微忱还望王爷见谅才好！”雍王又大笑：“二哥，你又错了，你这说的全是一般俗人之见，我却不是这等想法咧。君臣之间，固然自有分际，不容逾越。可是那是庙堂之事，如以至情而言，君臣既列五之首，自当亲如家人父兄弟朋友才对。如果为君者，没有一二亲近大臣。可以彼此直言无忌，那便成了上下隔绝，独，怎么能知民隐？自然非寄耳目于阉竖，决朝政于嬖幸不可了，这岂是为君之？再说人生贵有天与朋友之乐，如果富有四海，贵为天，反把朋友这一项屏弃了，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久已立志，假如万一有那么一天，决定以我和二哥一个君臣鱼的楷范给后人看看，这话我不是早和二哥说过吗？你如再这样，那便是视我为不足订了。”

中凤忙又：“既如此说，你还不谢过李大姑娘，快些走开吗？”

说罢，脸上一红又泣不成声：“便连王爷也几乎把我当着嫂嫂看待咧。”

说着相与大笑，灭烛就寝不提。在另一方面，这时候，那房上却有一人微晒而去，饶得屋内的雍王羹尧，和东间上宿的云中燕，三人都是大行家，也全被瞒过。原来那李飞龙的妹妹玉英，自来府以后，嫂嫂张桂香虽然好多事全落在她的睛里面，心中大不以为然，但她素来沉默不喜多言，又幼遭孤，在哥哥手里长成，对于这位素来风已惯的嫂嫂哪敢说什么，一向只好闷在心里，自从云氏一家来了以后，最初对中凤尚存戒惧，不敢接近，后来看见雍邸阖府上下对中凤全非常敬重，又居然肯把那武当门中独有灵药，慨然相赠，不禁暗中更加钦佩，两下也越越熟，渐渐时相过从，有时也向中凤求教些拳剑功夫，中凤只非师门要诀，全有问必答，又怜玉英世，加以关切，时间稍长，更加亲密。那一天，正当福晋生日之夕，中凤因为年夫人婆媳乘机相亲，又被年妃说笑几句，未免心中不是意思，托故避席来，在园里转了一会，正走到园后，最僻静的竹林外面，心知那竹林后面，湖山石下，有一座茅亭，正打算稍微坐-会，忽听二哥云中燕低声笑：“李大姑娘，今天咱们总算有缘，能在这里遇上，你瞧，一个外人没有，便说上两句己话，又有谁知？”

中凤一面抚着她的胳膊安着一面：“妹妹，你别生气，我二哥向来不吃酒还有几分像人，只一下几杯黄汤下去，便不像人啊，你打得-不冤枉，谁教他吃醉了胡说咧。”

说罢，挥手俱令退去，一面掩上房门向羹尧笑：“二哥不必见疑，适才之事，不过偶尔游戏，说过便算了，我现在有两句心腹之言，要与二哥说明，一切还望不必避忌才好！”羹尧忙：“王爷有事，只吩咐，羹尧无不从命，即使万死也在所不辞。”

中凤不禁一怔：“难王爷对你已经…”

玉英-手拿着手巾，又着泪：“，谢谢您，这事既承您这样关顾我，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不过我的命委实太苦，这府里便再好些，恐怕我也不能久待下去咧。”

中燕把一伸：“亏你还是我妹妹，人家已经揍了我一个嘴，您不说是打折胳膊向里弯，替我说上两句公话，倒说是我还打算欺负人，天下有这理吗？”

说罢，二次提脚又要走去，中凤又喝：“且慢，事情可没有那么便宜，你想就这么一走可没有那么容易！”

接着又掩面悲啼：“其实也不能怪云二爷，只怨我命太苦，我那哥哥嫂嫂本来全不是人，怎么能不让人看轻咧。”

玉英摇垂泪：“他没有怎样，只不过话太混帐而已。”

雍王一把握了他的手，一脸真挚之：“自古成大事者，必有其羽冀与肱之臣，小弟和二哥自那邯郸店论文以来，一向便以心腹相视，所以绝无隐讳，皇天后土实鉴愚忱，怎么二哥有时还不能置信？老实说，我在诸皇当中，非长非，如以目前局势而论，如非内结舅舅隆科多，外仗二哥为我布置，决难如愿，我因知二哥在九城之中，便不仗职位权势，振臂一呼，决不难立集数千死士，所以才以大事相托，你怎么一听到我有一两句戏言便矜持万状，自古君臣，微时相，却不如此咧。”

羹尧闻言，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躬：“羹尧不特一切在王爷烛照包容之中，便受恩如此之重，焉有敢和王爷相较之理，今日之事，一则明知王爷有心相试，早有准备，才饶幸得免堕法王所置圈之中，二则也实因留此些许薄技，以报答王爷知遇于万一，否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爷以天下之忍人目我，却未免太冤枉了。”

雍王又笑：“我不过一句戏言，怎的二哥便如此认真起来？以后还有若大事须共担当，如果这样，彼此反不好了。”

玉英忽的夺过手去嗔：“人家把您当作亲人看待，所以连告诉不得

中燕只有像定鬼也似的，在亭外黑暗站着，那玉英却气得直哭：“云小，您在什么地方，我全为了寻您，才满园跑，想不到二爷却把我骗到这里来，胡说了一阵，是我急了，打了他一个嘴，您瞧该怎么办吧！”

玉英闻言涨红了脸，把手巾掩着一张俏脸又呜咽起来。

中凤大怒：“谁跟你油嘴的？如今不人家李大姑娘如何，我先不能饶你，你有冤屈不妨向老山主和王爷面前告我去，要依我说，第一是你从今以后不许再和李大姑娘背着人说一句话，第二件是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一个人，第三件是自己再打掉三个嘴以儆将来，依得也得依，不依得也得依。”

中燕素昔惧怕这位妹妹比父亲还要厉害，一听中凤走来，连忙住手，只说了一声：“这不能怪我，谁教她先动手打人。”

中凤不由心中吃了一惊，连忙停住脚，再听时，又听玉英喝：“云二爷，您可放尊重些，我是奉了年之命，来寻云小，您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说这话来？这里是王府，今天又是福晋的千秋，您要让我嚷来，大家可全不是意思。”

雍王笑：“适才闹了这一会也够了，还要她们伺候什么？”

说罢，不由分说，竟携着玉英的手，一路避着人绕石丛中，到了自己所住借荫楼上坐下，所幸二婢因为祝寿也去看闹尚未回来，只孙三一人在家，忙命取来，让玉英把脸了，一面笑：“事情已经过去，您别再生气咧，一切都瞧在我份上好不好？”

玉英不语，只在呜咽着，中燕又作了一个揖：“李大姑娘，算我错咧，您多担待一，我这也就走咧。”

中凤怒：“你以为人家不说什么，事情便完了吗？须知人家是看在我份上咧，现在不把事情个一清二白，你以后还打算再欺侮人是不是？”

接着又长叹一声：“都怨我太差，又有一个教人看了不顺的嫂嫂，所以谁也没有把我看成正经人，这又怎么能怪别人咧。”

中凤见她哭得泪人也似的，连忙又扯着纤手低声：“你放心，我这二哥经我嘱咐以后，他不但以后决不敢再向你无礼，更不敢把事半去，这里太幽僻了，我们老待着也不大好，你且到我的屋里去，把脸聊一会儿再去，要不然，今天人客尚未全散，让人看见脸上泪痕也不好。”

中凤却冷笑着说：“不行，你既知难为情，为什么把那猫儿溺下去信得罪人咧！”

便待逃去，中凤又喝：“你且慢走，我有话说。”

说罢，追逐有声，似乎两人已经打了起来，中凤不禁大怒，连忙了竹林，转过湖山石，低声喝：“二哥，你这举动还像个人吗？再不住手，那我便要替老山主教训你咧！”

说着又看着红衣喇嘛：“外面已四鼓，法王可传语诸弟，暂时休息，明日再行领赏，便你也可以去安置，夜了，我也不打算回去，便在此间与年二爷抵足而眠了。”红衣喇嘛闻旨，连忙告辞退，只留下那莲儿和另一女弟伺候。

中凤不禁失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瞧福晋和年妃也全待你很好，为何这等说法？难除二哥以外，还有人得罪过你吗？”

中凤连忙并肩坐下，附耳小语：“妹妹，我们全是女孩儿家，这里又没有第三人，除了我那混账二哥还有谁曾欺负你来赶快告诉我，多少也可以替你拿个主张，要不然受了委屈闷在心里可不好，再说，你一个黄少女，三个哥哥死了两个，大哥大嫂又全在这里，听你说，此外又别无亲人，不在这里又到哪里去咧？如果再到江湖上去混一阵，那就太可惜了。”

接着又笑：“果真我有那个福命，但愿长保现在这一份友情，不让严陵笑人便够咧。”

玉英只咽着，却不开，中凤不禁发急：“你为什么只哭不说，老实说，你我都不是寻常女人，只凭哭能哭个所以然来吗？你再不告诉我，那便是连我也得罪你了。”

接着，又听中燕冷笑：“李大姑娘，您别装着玩儿咧，真人面前用不着说假话，您一家，能有几个人是净的？咱们个朋友又有何妨？我云二爷，难还辱没你不成？再这么着可不是意思咧！”

羹尧不禁大为动：“王爷能如此设想，便是今日尧舜，禹汤文武又不足了。羹尧何幸得侍左右，他日但求能假王爷福德，稍留功业于青史，于愿足矣！”

玉英红着脸：“那是教我嫂坑的，不过王爷到底是个有份的人，只教我两句话便僵回去了，幸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今天怨不到又遇见了您的哥哥云二爷也竟拿着我看成嫂嫂那样的人，您看，这府里我还能待下去吗？”

玉英不禁拭泪：“云小，既是云二爷醉了，以后只求他不再胡说中积德便得啦，您暂时饶了他吧。”

又听中燕怒：“好丫，你云二爷打算和你相好，是瞧得起你来，你竟敢动手打人，我要让你就这么走这个亭去，也不算是赛都云中燕。”

的忍人，什么事全提得起放得下，这幸亏我们是至亲至戚，彼此无殊一人，否则如果我二人角逐起来，便只这小节，我也非输给二哥不可咧！”

中燕闻言，不由如释重负，连忙又作了一个揖，外带一屈，请了一个安，便一溜烟逃了，中凤等中燕去远，又附着玉英耳朵：“我这哥哥本来就不是人，除了言语冒犯以外，没有得罪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