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颇为惊异,果然如双帆无影女所说的,此人对六合拳是极深的仇视,不知端的为何?正待答话之际,突然东边凉棚里,传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铃声,夏逸峰和东沙怪儒顿时都不由地心里一跳,五脏肺腑都有一阵极不受用的感受。
夏逸峰心念一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即敛神沉气,守住真元,再抬头看去。只见东边凉棚里像是起了一阵强风,吹起一团烈火,飞旋到场内来。霎时风停火止,顿时现出一个和尚,身披大红袈裟,手持法铃,面向夏逸峰而立。
夏逸峰一见这等模样,就知是魔僧法真出场了!心里不由而然的紧张一下,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腹中的鱼肠匕首。
魔僧法真站定以后,对东沙怪儒点点头说道:“老头子这小子与我有杀徒之恨,让给我吧!”
东沙怪儒一见魔僧法真出场毫不为礼,大模大样,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正待不理会他,先和夏逸峰较量高低再说。
就在这时候,魔僧法真突然嗔目大笑,说道:“小子!你陷害了我门下二尊者,拿命来偿吧!你们中原各大宗派就请一并在此受我诵经一遍超渡你们,免得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说着话,手上法铃叮呢响声渐起,魔僧法真口中喃喃作语,闭目低诵。这铃声一起,夏逸峰心里立即觉得五心烦躁中心无主!铃声愈来愈响,一下好像是敲在心头,只敲得血气翻腾,头晕脑胀。如此敲了不到半盏热茶,不仅夏逸峰支持不住,坐在东西两边凉棚的武林高手,一个个都如醉如痴,坐在那里无力动弹。
法真和尚睁开眼睛一看,笑呵呵地一挥左手,八个僧人呛啷啷戒刀出鞘,迈步上前,正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西边凉棚后面传来一阵笛声,声如裂帛,冲天而起。这一声笛声,无异是暮鼓晨钟,震醉了场内外所有的人。大家都舒眉睁眼,大有瞠然不知所措之概。
魔僧法真眼光一扫,冷笑连声,说道:“酒鬼!你们两人那点功夫,还敢现眼?”
说着手中法铃响起一阵激烈的声音,又像是突然而来的一阵压力,又压向各人的心头。可是笛声也不甘示弱,高吭入云,似乎与铃声相抗。如此一唱一和,支持了半晌,笛声渐渐弱下去,铃声却愈来愈响。
魔僧法真倏又睁开眼睛,冷笑说道:“如何?酒鬼如今你自身难保了吧!”
说着话,出手向前,先点夏逸峰软穴。西棚诸人都已经昏昏沉沉,谁也难以自保,眼见得夏逸峰就要伤在指下。突然,半空中一声朗朗长啸,划过场中。这一声长啸过去,东西两棚的人,都如同醍醐灌顶,甘露浇心,顿时精神苏醒。
夏逸峰此时也顿然而醒,一眼看到魔僧指风已迫到。一时连思索都没有来得及,大喝一声,偏身滑步,左掌“卸袍让位”右掌“顺水推舟”左拨右拍,一连两掌全力击出。
魔僧法真功力岂是等闲?但是由于方才那声长啸,稍为一分神,夏逸峰两掌俱到,慌忙一收右手,闪过脉门一击。夏逸峰右掌已到,蓬地一声,左肩挨了一掌,力道均逾千斤,饶是魔僧法真功力如何了得,硬挨了这一掌,也跌个七仰八翻,灰头土脸。
夏逸峰一见有机可趁,如何放手,立即一撤腰中鱼肠匕首,抖手就要趁法真爬起未起的时候,匕首飞出。
忽然斜地里来了一阵劲风,震飞匕首,人影一晃,落在夏逸峰面前,说道:“能放手时且放手,冤家宜解不宜结。”
夏逸峰匕首震飞,正自一愕之际,凭空来了一人,定睛一看,一位中年青衫儒士飘逸自然地站在面前。夏逸峰不觉大喜过望,扑上前去,叫道:“老前辈!你…”来人正是青衫白鹤翅,微笑着一伸手,拦住夏逸峰,说道:“我若迟来一步,又是百年难解的冤仇,何苦!”青衫白鹤翅这一现身,东西两边凉棚顿时飞出四人,直扑向前,口中叫道:“恩师!…”“老前辈!…”“前辈!…”
夏逸峰低头一看,伏在旁边的四个人,竟是双帆无影女、辽东一叟、跛道人,有三龙帮总帮主血掌吴恒。夏逸峰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瞠然以对,不知所以。
青衫白鹤翅回顾一下左右,微笑着说道:“武林之中恩恩怨怨,最易制造纠纷,彼此冤冤相报,永无了日,有失武林之道。当年吴恒乖戾,为我逐出门墙,不料不知悔悟,作恶江湖,其罪难恕,念他年已七十,饶去死罪,随我转回野人寨下,苦度余年。夏逸峰虽有杀父伤母之仇,如能以一点仁心相待,也就无须太为已甚,留得一步,积后福无穷。金雕双钩随我北归,刘白禾嫁得英雄婿,胡松子再回辽东乐享天年,如此各有所获,但愿武林永无争纷,我言已毕,尔等有何意见?”
青衫白鹤翅从长啸出现,直到侃侃而谈,谈笑之间,把武林中数十年的恩仇,就此一笔勾消。各大宗派之中,自然不乏有人也认识这位百年来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如今突然现身,料定这场震惊一时的武林群雄大会,可能就要如此烟消云散。
不认识的人,更是震惊这位中年儒士一现身,居然连三龙帮总帮主血掌吴恒也畏缩如是,不由地窃语纷纷。
青衫白鹤翅回顾站在一旁的法真,点头笑道:“西域与中原,同属武林一脉。武技一道,本为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若要执意争雄,是愚不可及之事。大师西域一派之尊,何若远涉中原,作无谓之争。西藏密宗兼武功与法术于一炉,然而,百密难免没有一疏。你瞧!”
青衫白鹤翅用手一指夏逸峰手中的鱼肠匕首,说道:“鱼肠匕首飞剑折回,对口穴难保无洞穿之苦。大师如觉悟时,就请稍作游历,瞻仰中原风光,转回西域,光大密宗一派,前途无量。”
魔僧法真眼见夏逸峰手中的鱼肠匕首,不禁身上出了一阵冷汗,若不是中年儒士出手是时候,自己横尸灵岩山,尚不知因何而死!遽然雄心豪志俱消,稽首作礼,不发一言,匆匆带着门人,就此飘然离去。
白鹤翅目送法真走后,伸手一拍吴恒的后颈,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不如易红。随我走!”
一声走字刚出口,但见他右手一带吴恒,左手一带金雕双钩,平地起身,倏然两三丈,飘然直落山地,转瞬不见。
各大宗派掌门人,眼见主人已去,群龙无首,便也纷纷起身赋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