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与太监,亦依然是棘手之事。
但秋审处的司官,却欣然色喜,认为天赐良机,可了午门一案。因为阑入宫禁,竟到了太后寝宫,这疯子自是必死无疑,而守门护军与太监,只要不是有意谋逆,则亦不过斥革军流的罪名。但案情的轻重,与午门一案,大不相同,两相对照,午门一案定罪已嫌过分,慈禧太后如果明理,就决不会再作苛求。
潘祖荫一听这话,大有道理,愁怀一去,亲自先提刘振生讯问。陪审司官都是好手,问话都在关节上,所以不多片刻,便已真相大明,携着口供单到恭王府去请示。
“奉旨会审,请六爷的示下,军机上是派那一位?部里好发通知。”
“让佩蘅去吧!”恭王拿着口供单,却并不看,问潘祖荫说“是太监想害护军不是?”
潘祖荫笑了“凡事瞒不过六爷。”他说“有个姓魏的苏拉,把这个疯子骗了进来闯祸。”
“那得追!由你那里直接行文,跟敬事房要人。”
“刑部跟宫里从无公文往来,还是得行文内务府。”
“那也可以。”恭王特意叮嘱:“措词要严厉。”
等潘祖荫回部,说与属下,承办司员手段老到,将行文内务府,要姓魏的苏拉到案一事,搁在一边。先传讯当日神武门值班护军,多方研求,确证不误,才通知内务府,详细载明魏苏拉的年岁相貌,指出他是案中极有关系的要犯“请即日押送刑部,归案严讯。”
刑部办此案的经过,李莲英不断在打听,同时也知道恭王主张严办,看来这一案要想照原来的办法搪塞,不易办到,如果魏丰被逮到案,审明实情,则有意作伪袒护的用意何在?颇难分辩。所以他又在敬事房的档籍上改动了一下,注明魏丰是出事当日,请假出宫。这样就比较接近事实,即有破绽,也易于弥补。
于是等内务府转来公事,敬事房便照此申复,办好公文拿给李莲英看时,他却又有顾虑。
“咱们做事不能顾前不顾后。”他问:“这封公事,到了刑部,想想看,人家会怎么办?”
“自然是抓魏丰到案。”刘玉祥说“如果是刑部行文到直隶总督衙门,一层层转下去,还得有些日子,就怕军机上直接通知步军统领衙门派人到京东,那可一抓就着。”
“就是这话罗,我看魏丰是逃不掉了!与其将来等他有了口供,再来要人,倒不如咱们先送几个去。”
“这话说得是。”刘玉祥说:“军机奉旨,派的宝中堂会审,这个老头儿好说话,大事化小,总有几分把握。”
“我正就是这个主意。就这么办吧!”
于是根据崔玉贵在刘振生那里哄出来的真话,将教唆过魏丰的太监中,找了几个平日办事不力的,直接移送刑部。公文当然也改过了,自己为自己渲染了一番,说是如何细心查究,追出根由,但对诳骗刘振生进宫的原因,却一再申言,是那些太监愚昧糊涂的戏谑“并无他意。”
送出公事,李莲英亲自去看参与会审的内务府大臣恩承,话中表示投鼠忌器,此案如果办得过严,牵连太广,深怕人心震骇。同时太监们惶惶不安,或许亦会激出其他事故,希望恩承向宝鋆进言,速速了结。
太监在统属上归内务府管,所以恩承就为本身的利害,也得听从李莲英的话,向宝鋆一提,颇以为然。在刑部,正好依律从轻,有助于了结午门一案,因而亦欣然同意,等将魏丰逮捕到案,问了两堂,便即奏复结案。
这一案共分为三起来结,第一起是当日神武门值班的护军统领载鹤,交部严议,该班章京及兵丁革斥。第二起是魏丰及教唆他骗刘振生进宫,还有刘振生所经各处值班失察的太监,依照罪名轻重,分别摘顶、罚银、斥革、责打、发遣等处分。这两起奉懿旨裁决后,当日执行,发遣的由护军立即押解出宫。
第三起专为处置刘振生一个人,以“素患疯疾,混入宫禁,语言狂悖,实属罪无可逭”的罪名,被判处了“绞立决”在刑部大狱内,一条绳子,三收三放,冤冤枉枉送了一条命。
于是刑部接着处理午门一案,依旧照原来的拟议复奏。这已经是疯子混入长春宫的二十天以后,慈禧太后在这二十天中,病症又减了好些,所以亲自御殿裁决。
“我真不明白,”她悻悻然地说“刑部为什么这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