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来见恒亲王的窘境发生,至于官官相护,联络一起的情形,无处不然。他看得多了,胸中自有丘壑。他心里在想,以曹震的精明强干,自然识的轻重;恒亲王所重视的是陵工要一点一画照规矩办,至于该用多少工款,他不过问。曹震如果出事,也无非是浮报工款;而这又必是与海望说好了才能下手的,根本不会出事。于是,要考虑的,此刻就保荐;还是看一看再说,这也容易决定,不必亟亟,谋定后动为宜。
及至告辞出府,与曹震各坐一辆车回行馆时,他的想法更透彻了;保荐曹震根本不必托恒亲王,直接向海望提出,反可避去“拿大帽子压下去”的嫌疑。如果海望不识趣,那是再请恒亲王“交条子”海望就无话可说了。事情很巧,回到行馆,刚刚换了便衣坐定,待与曹震细谈会见恒亲王的经过时,忽然门上报:“户部海大人来拜。”
海望由内大臣兼户部尚书,虽是后辈,但以目前的官位而论,较高其倬为高;有时天子近臣,自然应该具衣冠肃衣冠;那支海望已经等不得了“章之、章之!”他一路喊着高其倬的别号,径自闯了进来。
“海公、海公,”高其倬在屋子里高声答说:“容我换公服迎接。”
“换什么公服,我也是便衣。”说着,海望已经踏了进来,一看打帘子的是曹震,便又说道:“通声也在,好极了。”曹震不知道他所说的“好极了”是何意思,只很客气的代尽主人之礼;等海望与高其倬相互招呼坐定,才悄悄退了出去,却未走远,只在廊下静听。
“见了恒王了?”海望问说。
“是的。”
“章之,我这趟差事,你看在老朋友的分上,得要多帮我一点忙,不然,我怕顶不下来。”
“言重,言重!”高其倬说:“不过,海公,我又一层难处,要请你体谅。”
“什么叫体谅?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话说回来,我的难处,也就是你的难处。咱们商量着办。”
“难就难在我不便跟你商量。恒王的性情,你是知道的,一丝不苟,界限划得很清楚,他说:‘咱们遵旨办事,你未派陵工,只给我当顾问;就只有你我二人打交道。’又说:要用什么人,告诉他,他来交待足下。海公,你想,我的处境不是很为难吗?”
“没有什么为难,你有什么意见,尽管先交待我;我办妥了,你就不必告诉他了。或者先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数儿,过后你再告诉他,让他交待我。这样子,办事不就顺利了吗?”
高其倬故意想了一下答说:“好!我遵命就是。”
“老哥儿俩,说什么遵命不遵命!章之,我有几件事,要跟你商量,请你指点。”
“是,是!请吩咐。”
“第一,大葬的日子定了没有?”海望说道:“我听钦天监懂地理的人说,以山向而论,今年九月里最好,是吗?”
“是的。”
“可是,九月里怕来不及。”海望问道:“往后一点,还有那个月份好?”
“那就是明年三月;不过不如今年九月。”
海望听得懂这话,左右望了一下,低声说道:“你不能说成一样好吗?”
高其倬觉得兹事体大,不敢随便允许;而且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要求,所以决定先把话宕了开去。“有第一,总还有第二吧?”
“要等第一有了结果,我才能说第二。”
“这又是何道理?”
“章之,我老实跟你说吧,”海望先浮起一层歉疚的神色“如果明天三月不行,非今年九月奉安不可,我就要把老大哥你给留下来了。”
“这话,海公,我可就不明白了。请道其详。”
“我刚才说了,九月里怕来不及,如果一定要赶那个月份,只有添人手;而且是要很内行,很能干的人才。章之,”海望笑一笑,略停一下说:“章之,你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