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谈谈的一笑，大有“姑妄听之，姑妄听之”的味。其倬明明是奉旨，却拿不证据来，心里窝窝得很不是滋味。正在着退维谷、大困惑的当，曹震赶到了；它是来接其倬的，不到其倬还在门房里，问知经过，再看一看那护卫的脸，心中有数了。

他从跟班手里接过拜匣，到自己车上鼓捣了一会，复又回到其倬那里，领着二次登门。

其实，不打开拜匣也知了。这拜匣是哪护卫第二次经手；前后分量不同，估量内中有个二十两银的门包。于是将匣盖掀开寸许，一瞥之间，证实了估计。

“是！除了手本，还有别的。尊驾打开拜匣就知了。”

“皇上待，要我来面见王爷；泰陵的工程，由王爷一手主持，我是备顾问的。王爷有所垂询，尽请明示。”

“喔，是海望。好。”恒亲王又问：“大人你呢？皇上怎么待？”

不参海望，自然是参保举的人；其倬心里在想，曹震当然要保荐，但他会不会示？会什么事，确需预先顾虑。这一层，其倬很快的就想通了。他久任督抚，京里的规矩，不甚熟悉，以致才有辞谢御前侍卫相送，无法证明他是奉

“定的奥妙在那里，我不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个知，就寄托在大人上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听；我的责任，就是看着大家，能照你的话，一都不能变动。譬如，”恒亲王想了一下说：“这么说吧，你挑的是辰初一刻三分，梓下金井，我就盯住这辰初一刻三分，早一分、迟一分都不行。至于这个时刻挑得好不好，那就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了。”

那侍卫先问：“尊驾贵姓？是在内务府当差吧？““是的，敝姓曹行二。”

接着，其倬将其地虽吉，一时却不能用；那《疑龙经》上“地吉葬凶祸先发”名曰“弃尸”福不来的理，细细讲解；恒亲王很用心得听着，还不时提疑问。到得听完，已无异议；神态中对他的解释，表满意。

恒亲王，沉了一会说：“咱们遵旨办事，你未派陵工，只给我当顾问；那就是只有你我两个人打。要用什么人、要多少钱，我都让海望去；不过用人很有关系，你如果觉得谁改用，谁不该用，你告诉我，我来待海望。假使说，该用这个人，海望不用，了事，我参他；照你的意思，用了这个人，如果了事，我就不能参他了。”

“尊驾贵姓？”曹震问说。

由于二十两银的力量，其倬很快的就见到了恒亲王弘治。品官见亲王需下跪，而且清朝的亲王，跟唐朝的宰相一样，所谓“礼绝百僚”受礼而不需答礼。但行过此礼仪后，恒亲王却很客气，亲自起让座；他自己是坐在炕上，让其倬坐在客位之首的一张紫檀大理石“太师椅”上，微微俯向前，倾听客语，是一很尊重的姿态。

“光有手本不行啊！”原来的那护卫说。

这是指办陵工而言；其倬答说：“除了王爷以外，派的是内大臣海公总办。”

其倬听得这话，颇生警惕，恒亲王办事，持着守住自己分际，辨明本责任的宗旨，与他共事，也要像他那样认真才好。

“至于陵工的用人用钱，我概不过问。”恒亲王突然问：“皇上派了你没有？”

“皇上待，让我来见王爷，备顾问。”

“王爷言重了。”其倬答说：“就京西来说，只有泰宁山市万年吉壤；定的，也很妥当。今天我，是跟皇上回奏，怡贤亲王为何辞那块中吉之地的原因；皇上已经放心了。”

三十岁的恒亲王，音吐沉着，一脸的老成持重“自从怡贤亲王，恳辞先帝所赐墓地以后，外面风风雨雨，很有些闲话。”他慢吞吞的说：“皇上派我主持陵工，第一件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清楚的事，就是到底泰陵是不是万年吉壤；定的妥当不妥当？还邀请大人指教。”

“大人略等一等，我去投贴。”

！啊！”其倬失悔了“有位姓王的御前侍卫，倒是要送，我辞谢了。早知有这么一个规矩，我就不会跟他客气了。”

“复姓欧。”

“欧兄，”曹震说：“你倒想，什么事可以开玩笑，这奉旨也能假的吗？除非不要脑袋了。大人今天，为泰陵的事，跟皇上面奏；奉到上谕，即刻来见恒亲王，见过了明天一大早还要赶到陵上去哪。你就劳驾一趟，跟王爷回一声吧。”

“曹二爷，话不说不明，你这么说开了，事情不就办成了。愣说要见王爷，又问为什么不见；我可就懒得跟他多说了。好吧，你先请大人来坐一坐，我上去回。”

“大人，王府的规矩不可不尊。”他故意提了声音说：“你老先请。”说这使个，拉一拉其倬的袖，一起退了来；走到车后，避人商议。

“卸任江苏巡抚大人，奉旨来见王爷。”曹震将拜匣递了过去“有手本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