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芹二爷？”翠宝答：”还不就是我刚告诉你的那些话，我他赶回京去谈你的事。我说，

南屋的杏香，也是独对孤灯，了无睡意；胡思想这最后落到曹雪芹上，心里在想，他此来当然是来看她的，能让翠宝一番话说得他抛弃来意，而且从窗中望去，走时是很满意的神，想来必是翠宝说了能让他安心的话。不然，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就不应该是那样的态度。那么，翠宝是说了什么事她能安心的话呢？她这样在捉摸着，偶尔发现，翠宝屋里还亮着灯，心中不免一动，何不再找她去谈谈？但此念一起，随即就为她自己打消了；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觉得一直是倔的，忽然泻了气，倒像投降似得，多没意思！然而，来自北屋的那莹然一灯，始终对她是一个无法抑制的诱惑；想来想去突然想通了，又不是什么不解的冤家，找她去谈谈，只要不谈这件事，又有何妨？于是，她悄悄开了房门，绕回廊到了有灯光的窗下，轻轻叩了两下。

“是啊！那不是两件喜事？”

“是的。”

“你到仲家去了，我一个人无聊，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一都不困。”

“就是在我跟震二爷回去的那一天，你认仲四作娘？““不错！”杏香埋怨她：“你好罗索。”

看她的意思活动了，翠宝不肯放过机会，一步追问：“你的意思是，愿意这么办？”

“我怎么能这么回答人家，那不是不识抬举吗？”

“谁？”翠宝在问。

既然她自己谈了起来，杏香乐得答说：“好吧，你这会儿告诉我好了。”

翠宝答不下来，端起酒杯问：“你喝不喝？”

“你说啊！”“没有什么好说的。”杏香想了一下说：“像这事，要彼此得久了，她有意，我有意才谈得到。冒冒失失的凑合成了，我固然受拘束，她觉得要尽到他娘的心意，又何尝不是拘束？总而言之，这件事就算能行，也不是现在就能办的。你别说了。”

“啊，你还没有睡？”接着，就见翠宝站起来的影，从声音中听来，开卧房门，开堂屋门，将杏香接了去。

杏香。翠宝的心算是定了；她没有想到，看要成解不开的死结，不想急转直下，三言两语就说妥当了。这件事很痛快，一兴之下，不由得喝了一大酒。

“仲四的意思，两件喜事一块儿办，又省事、又闹。”

崔宝默然无语，思前想后竟找不一句能驳她的话，只能这样问说：“那么，你叫我怎么回复人家？”

“不喝。”

“今天，”杏香装作不在意地问：“你跟人家说了什么，能让她乖乖儿的就走了？”

桌上有一幅散的牙牌和酒瓶、酒杯，还有一叠果；杏香诧异的问：“你怎么想起来一个人喝酒？”

“是我。”

“你别喝醉！”杏香说：“你喝醉了上床睡觉，我没有人陪，怎么办？”

杏香不肯说。她已经把整个情形通前撤后想过了；对曹雪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答应到镖局暂住，完全是为了解除翠报的困扰。只等她让曹震接了回去，就随时可以离开镖局。杏香觉得此刻唯一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就是这一份自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这片刻的沉默，虽难堪，但同时也让翠宝能够冷静下来，自己也觉得不必之过急，便既说到“很好的一件事，别砸了。你多想一想，明天再说吧。”说着，站起来回自己卧室，虽然累了一天，神思困倦，但因有事在心，不想上床；于是将牙牌取了来，拨亮了灯“通五关”打算着籍此将心事丢开，有了睡意，去寻好梦。

“不想睡，想酒喝的迷迷糊糊好上床。”翠宝脸已经发红了“你怎么也不睡呢？”

她的看法“你也想得太多了！”她说：“仲四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能胡替你主，你说，你是什么事不愿受她的拘束。”

杏香听她的话有些不大讲理，知她也词穷了，与她平时的老练沉着，判若两人，这一是在很值玩味。

“怎么叫两件喜事？是你的喜事，加上我认娘？”

“你跟仲四说，她的好意，我很激；不过，我只是暂住一住，这件事将来再说吧。”

“要把这件事停当了，不能不罗索。”翠宝又说“明天，我就这样回复仲四了？”

“你不喝，我也不喝了。”翠宝说到“我刚才在想，我一回来，话还没有说清楚，就宁了。应该先把仲四的话，详详细细告诉了你，再商量也还不迟。”

“我知了，不会喝醉。”

“喔！”杏香问：“她的意思是，我暂时不必搬了去，等震二爷来接京的那一天，我也就搬了去了。”接着不等翠宝答话，便自己表示：“拿到可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