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乾隆咬着牙说。“朕以宽为政，是指与民休息。当然也有个官场和熙，雍穆平静的意思。世宗爷雷厉风行整顿之后，雅不愿官场飞狗人人自危。谁知吏治竟败坏得如此之快！看来不杀几个封疆大吏难得防微杜渐！”他掏表来看看，对兆惠：“今日你讲这只是一面之词。朕先听听，待讷亲解回

“海兰察呢？他现在哪里？”许久，乾隆才问。

下照着心在猛，疼得一瑟一索一缩，通的汗把内衣都透了，粘贴在上，满殿里死寂无声，静得像一座空空的古墓！兆惠着枷，上直昂着，心里激越、奋、委屈、愁苦、愤懑五味俱全，悲凄不能自胜，两早已泪如泉涌，听完乾隆的话，竟自长号一恸，连枷带肘磕在金砖地下，号啕大哭：“主主，听才说诉衷情…说完就请死罪…”他心中惨痛几不生，号泣之声动于腑脏，犹如旷寥空夜中受伤了的狼嚎。王义正捧着一叠奏章从外殿来，心里猛地一悸，怀中文书稀里哗啦散落一地，王信等太监还有几个侍候茶的女，俱都骇得手足发抖面焦黄，纪昀手里端茶正要喝，手一颤，杯几乎脱手。傅恒也是心弼弼直僵坐如偶，极力捺着自己的心绪，思量如何收拾君前失礼局面。

“给他去刑！”乾隆见他悲恸到这份上，一颗心也直往下沉。便命王礼给他开枷去锁，又问：“晓岚，张士贵是什么人？”纪昀却是个不看小说的，再思量不来。傅恒在旁慎审代答：“张士贵是《白袍将》里的人儿，薛仁贵的上司主将，妨功害贤、忌能妒才的角儿。晓岚公不读这些书的。”纪昀笑：“主我的正经书我还看不完呢，哪里留心这些…”

这几句松泛对话，稍稍缓冲了方才的惨厉悲凄气氛。兆惠松了刑，舒展俯伏又向乾隆行礼谢恩。他是极有条理的人，先从战前军务会议之争说起，又说战况，讷亲张广泗既不能料敌，又拒谏摒善刚愎自用，被莎罗奔腰截分断各个击破，致有下寨之败、松岗被困、刷经寺失守、蒙屈受辱，由着莎罗奔摆调理。又怎样听到讷亲和张广泗预备杀人灭倭过欺君的密室策划。二人情急商议脱逃险地，分赴京叩阍告状。情事，前因后果急变陡转——合若符节，听得满殿人目瞪呆。乾隆心里一时松一时，一时悲一时怒，心中的火冲胀脉，两手里得都是冷汗。纪昀皱眉，只是慨叹震惊，微微摇不已。傅恒却在用他的话和金鉷、金辉、勒、李侍尧奏折信件比照印证，又想着金川的天候地理、莎罗奔用兵方略和应有对策，想得更是沉…正思量不了，兆惠的陈诉已到尾声，他两手十指抠着金砖儿，浑剧烈颤抖着稽颡叩：“…主主！我们不是败在莎罗奔手里，实实是败在两位主将手里！莎罗奔能打仗是真的，我们也太无能太窝…废…给主丢了人…”

刹那间乾隆也被他惊得脸煞白。他自幼生在中，绮罗丛中褓傅教养，也曾几次京巡视吏情民瘼，见过些悲情凄惶。还从来没有听到如此损肝伤肺惊魂落胆的哭声。栗栗颤颤摇心动魄许久，乾隆才定住了神，已识定“逃将”二字背后有重大冤抑，中却仍旧冷冰冰的，说：“召你来，自然是要听你说话。你是武将，带兵行伍。朕即不治你君前失仪的罪，你这是成何模样！”

乾隆沉默良久，问：“听说你们还私带了军饷？有没有的？”“有的！”兆惠叩“松岗大库朝不保夕，钱留在那里是资敌。所以我们商量，我带了五百两黄金——投案时都缴了总督衙门——他带了十万两银票。海兰察比我伶俐十倍，不会事的。”乾隆听了，便目视傅恒。

兆惠拭泪舒气，心里已经畅快了许多，说：“金辉是讷亲私党，我们怕他追杀。在武昌分手，他走汉北上京，因听说主南巡，才走长江东下南京。到南京又听说主御驾还没到，就到金拱衙门投案。解来北京。自然才是要快些。汉是逆舟，他现在南洛一带也未可知。”

携带军饷，是勒在信中写给傅恒的，前天刚刚收到。但查遍金鉷金辉奏折，都只字未提这件事。傅恒心里一震：金鉷竟敢贪这笔财！但此时却无可对证，傅恒一边想，一边说：“五百两金一兑二十四市价，是一万二千两足纹，不是一笔小数目，好查。”

兆惠涕泗滂沱，咬牙哽咽泣，好久才忍住悲苦，以枷碰地连连顿首，说：“才憋了一肚话，要对主倾吐。不觉的就又犯了失仪之罪…那讷亲…谁知他竟是个秦桧…竟是个当今的活张士贵！”想起金川夜战死保讷亲，讷亲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杀人灭，又思及与海兰察千里亡命乞讨逃生情因，兆惠着泪，哽着脖又要放声儿，只用枷死死抵住，憋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