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生活,就有一个好处,没有人轻易知道彼此的身世,都能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既隐没了庐山真面目,就连过往曾有过的创伤,都可以收藏得密密实实,心头会因此而顿觉一阵舒畅。
这些日子来,我其实在香港撑得好苦。
自从利通银行挤提,虽然总经理何耀基以老行尊的身分,为我在众人面前挡驾,总还有些场合与时光,我非要面对群众不可。
每二次站到众人踉前去,我其实心惊胆跳,羞愧莫名。说到头来,时间还未真正飞逝过去,我的伤口固然淌血,人们的嘴巴也未作小休。毫无疑问,人们与自己都还不放过江福慧被蒙骗的故事。
单是江家一下子损失七亿以上,震撼力就足以使传媒穷迫不舍、使行内人津津乐道。
在还未有更新鲜吸引的市场资料转移众人视线之前,我还是谣言是非的对象目标,无法幸免。
只有脱离那班群众,才有呼吸一下自由自在空气的实在,今晚的机会也真是绝无仅有。
我不期然地对这些短暂的喘息与欢愉另眼相看。
“今晚想到吃些什么吗?”那庄尼间。
“什么都成,食物要最美味可口,地方要宁静舒适,好让我痛痛快快地吃一顿饱,明天才回到香港去。”
“要这两个条件都齐全,全多伦多只有一家。”
“那就去那家好了!”
庄尼皇我一眼,微微有点错愕。
我问:
“有什么不对眼的地方?”
他慌忙解释:
“没有,没有。只是我有点惊骇。”
“为什么?”
他终于腼腆地答:
“东方人的面部轮廓很少有如此澄明清朗的线条,从侧面看,你仍是个好看的人儿。”
跟着他情不自禁地又加了一个注脚。
“可惜,就算好看的人儿,也要闹夫恋。可想而知,人的福份并不因为椎天生有什么条件,或是后天作过何种努力,而定夺厚薄。”
我不能以为他的这番话只是冲着我而发。事实上,庄尼也是个漂亮的男人。
他的外在条件看上去,并不比我差。
我忽然地失笑了,谁个在今日碰上我俩,也许会认定是相当配衬的一对。
怎会想到都是被遗弃的可怜人?
“你笑什么?笑我胡乱讲人生哲学?”庄尼间。
“不,我只是一时间想起等下有顿好吃的,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这个借口未免牵强。然,不要紧,偶然拾得的一段相叙,彼此都没有在言行上斤斤计较的打算。
庄尼把车子直开到一条林荫道上,两旁的房子互相距离得相当远,中间是一大片的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