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观音凝兰蕙春尽不回梦先寒,奁镜朱颜辞流水垂下帘样,荒烟合翠年华不识花自飞纵使天涯无情碧,几番望断离人泪她杏眼睁圆,看着那“离人泪”三个字。写错了吧?应该是“离魂泪”才对啊!一个人、一个魂,是生与死的不同,是狄岸和怀川的差别…她怎么会混淆不清了呢?
采眉用力的咬着下唇,恨恨地将纸笺揉去,让它在蕊心里燃烧。
不写了!诗和词都会着魔,都不许再写了!
她拿下墙壁的流空剑放在枕畔,剑身冰冰冷冷的,或许它能降魔,斩除她内心的紊乱,安定她无措的神魂吧!
远处有狗吠声,元宵的欢愉方去。
怀川走出村外几里,又蜇了回来。这些天来,他试着要接近采眉,但她却连一点和善都不允许,以守节的女子而言,她对男女之防的谨慎他可以了解,但她对他似乎是毒蛇猛兽般地排斥姿态却教他心存疙瘩。
他这个活怀川,真不如那个死怀川吗?他愈想愈不平衡,她说他想夺剑,哈!那剑是该取走,既是他的,她守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且,他也确实需要流空剑…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采眉的寝间,夜阑人静,唯有圆月相照。
采眉在枕上沉睡着,怀川凝视着她芙蓉般的娇容,没有闪避和冷漠,像个平常纯真的女孩儿家。若人生如意,他此刻不就玉人在怀,共拥鸳鸯被了吗?
怀川抑止不断涌起的柔情,不能再想!他的计画中是容不下女人的!他目光一移,看见枕畔的流空剑,不许自己再犹疑,他伸手轻巧地握住牛首柄。
但采眉的手也在剑上,她根本没有真正熟睡,剑一动,人就惊醒了。
他倏地闪到窗口,采眉跟着翻下床,他们一个有剑首,一个有剑尾,没有人愿意放掉。她看到怀川,月光下伟岸的身形彷佛早在她的意料中,令她忘了叫喊。
“给我!”怀川轻喝,他力气大,没两招就夺了剑转身奔入黑暗中。
“你休想!”采眉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她发现自己竟是和衣而睡,连绣鞋也没有脱,于是便毫不迟疑地追上去。
雪风飕飕、大地冻寒,但采眉太过激动,没有感觉到一丝冷意。她缠过的足,在几年的劳动后,也算健步如飞,但再怎么样也跑不过一个练武男人的大步伐。
怀川原可以在瞬间消失无踪,可如此时辰天候,他没料到一个闺秀真会追得锲而不舍,于是,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停下来看着她跌跌撞撞的,不禁心生焦虑。
“你回去吧!剑是我的了。”离屋子稍远后,他大喊。
“不!那是怀川的,你非还我不可!”她气喘吁吁地说,脚很痛,却不肯歇止。
“人都死了,剑还有何用?不如让我拿去杀敌!”怀川厉声说:“你赶不上我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剑是怀川的遗物,我要守着它,你若是怀川的好友,就不该夺剑,做人要有义气才对!”采眉觉得自己快走不动了。
“你守着它,怀川不会感激你的!”他说完,便遁入黑夜中,狠心不去理会她的顽固。
采眉急了,他这一走,人不回来,剑也不会回来,就像怀川的死和她的姻缘,是注定的无望!
没武功和体力,她灵机一动,痛苦地低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她没真正演过戏,只见过丑旦角在戏台前的喜怒哀乐,于是学起他们夸张的表情。
怀川尚未走远,心被她的哀喊牵引,完全不疑有他地直奔到她身边,忧心地问:“你受伤了?伤到哪里?”
采眉盯着流空剑,极柔弱地说:“好痛!我的…脚,大概是伤到筋骨了。”
既提及脚,就不得不翻绣裙,怀川看到她从不示人的白绫袜和绣鞋,那一刻的气氛极微妙。
采眉忍住羞怯,硬着心伪装,指着小腿说:“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