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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5/7)

四周内外一片寂静,但那静是因为全部的人皆屏住气息,像是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似的。

采眉首次体认到“无声”也是一种折磨。她终于离开座位,立在一盆兰花前,垂首等待,等着那自愿受鞭刑以平息纠纷的男子所发出的惨嚎。

但没有,隐约之中,仅有鞭子落地的声音,如锵锵铁棍。直到有人至后厅唤仆婢们去烧水熬葯,才知道一切已然结束。

采眉不能动,因为她没名义,也没道理,毕竟她只是客人,也从没见过夏怀川,尽管他们以后会亲如夫妻,但此刻仍彷佛隔着天河的两端,渺渺浩瀚,只有如风的气息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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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自是草草结束,夏家的女人都集中在东跨院,为怀川的伤口急着忙着;夏家的男人则聚在前厅,驱走来闹事的群众后,只有满心的忿忿不平,长烛通亮,大骂腐败的政风。

孟思佑也陪着好友抒发胸臆间的诸般牢騒,悲叹杨继盛和沈链的遭遇,感怀才被流放的几位至交,更感慨自己的茫茫前途。

吕氏母子三人被安置在客房中,经过白天在码头遇见的惨事,夜晚又逢怀川被罚,心情的沮丧和不安自是不必多说。

这一回路过探友,也太不是时候了。采眉无法厘清自己混乱的心情,一进到房里,就埋头绣起那梅花荷包,一针一线的,有着从未有过的专注与认真,脸庞上的稚气在烛光的映照下逐渐沉凝。

兆纲则是睡不箸,他太兴奋了,由旅行的第一天起,他就显得精力旺盛,今天更是如小猴子般毛躁。

“娘,夏大哥实在是太厉害了,打了十鞭,连叫一声都没有,他真的不痛吗?”他问。

“人心是肉做的,哪能不痛?是你夏大哥意念强,能忍得,一个男人长大了就要如此,能威武不屈,才会有出息。”吕氏适时的教导他。

兆纲不想母亲又扯及孔子、孟子,于是走到姐姐的身旁问:“三姐,你觉得呢?你喜欢夏大哥的男子气概吗?”

这是存心教人尴尬嘛!但兆纲的表情却是一派天真,才十岁的人,怎么会懂得她那少女的心思呢?

采眉放下绣针,故意板起脸孔说:“什么男子气概?那叫做惹事生非,被夏伯伯打了,那是活该!”

兆纲不懂姐姐的羞赧及矛盾,小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忙问母亲说:[娘,怎么会活该呢?夏大哥不是为了救人吗?你说木板上绑的是坏人,但他们是冤枉的,夏大哥不是该帮他们吗?”

“夏大哥没有错,你三姐是说着玩的。她的意思是,都三更天了,你再不睡的话,她也要打人了!”吕氏笑着说。

此时,采眉恰完成荷包上的最后一个字,那粉青色的“彻”字,勾挑着俏皮的尾色,带有几分两晋文土的味道。

“给我,”才看一眼,兆纲马上被那颜色及梅图吸引了“姐姐的荷包送我,我就去睡。”

“兆纲,你这是巧取豪夺,不可以的!”吕氏马上变了口吻,严厉地指责。

“娘,给他带着吧!”采眉的心情又突然改变了,主动将荷包系在兆纲的腰间说:“他也是图个新奇,如果这荷包能让他今晚不作噩梦,戴着也好。”

兆纲可高兴了,他向来最爱三姐帮他做的小玩意儿,像香囊、玉佩结、帽带和小坠子等,都比市街坊间卖的还要精巧。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手摸着梅花图,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吕氏熄了灯,在黑暗中对采眉说:“对于你方才的话,我倒也有些感受。怀川这孩子是有些年轻气盛了点儿,三年前在北京太学时,就因为看不惯而正面和严家的人冲上。现在也该是十九岁了,却丝毫没收敛,又和官府对上,唉!把你许给他,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娘,什么放不放心嘛!他又没有不对…”采眉说到一半又停下。

“你不是说他惹事生非,被打活该吗?”吕氏说。

“娘,那是逗兆纲的,夏家的事,谁管呀!”采眉将睑埋在锦褥中,急急地说。

“当了夏家媳妇,自然就要管罗!”对于这最小的女儿,吕氏心中有着更多的不舍“那个夏怀川,才气纵横、胆识过人,但也十分不羁,若没有几分手腕,你这个做妻子的还真管不住他。”

采眉不想回答,假装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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