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潜沉得很,顶多就是在私人聚会里露一手。日常她深居简出,对于雪关十分锺爱,和雪关的父亲相处,也是状极甜蜜。
因而,当父亲猝死的那时候,雪关顾虑的不是自己,而是丽姨,怕她会承受不了。
也因如此,丧礼过后,主持治丧的日研所所长带着怜悯的口吻问她“雪关,你需要钱伯伯帮你做些什么吗?”
当时她脱口便说:“钱伯伯,你能不能为我丽姨筹备一个音乐会?”
对外沉寂,丽姨居家却始终勤于练唱,维持着一副好嗓子。近一、两年,拗不过台北的人情,有过几回公开演唱,虽只是客串,表现依然是十足的抢眼。
雪关一心盼望着丽姨能够移开一点注意力,她有得忙、有得发挥,也许日子就不致那么难熬。
后来音乐会是办了,出场的却不是丽姨。她到底是拒绝了钱所长的好意。
日日独坐于露台,膝上枕了本文艺春秋,也不见她翻动。大半时候,她凝望着锻铁栏干,栏外是一片空白,她就像陷入那片空白似的,沉沉想着、想着…
雪关备感不安,对于丽姨那种长时间的沉思。不知她想些什么,不知她的内心,第一次,雪关觉得她与丽姨有了隔阂,她感到害怕,怕自己就要失去丽姨了。
这个可能性,在某一天,终于像冰雹一般的落到她眼前来。
黄昏里,雪关持着一袋子书回到家,才进门便觉得怪…屋里暗寂寂,静得可以…
雪关两三脚跨出落地窗,但露台空无一人,文艺春秋搁在小藤儿上,丽姨惯坐的绿色织花椅上却摆了一封信。
整颗心一拧,雪关冲过去抓起那封信,脑子里一个声音嗡嗡响着…丽姨走了,丽姨留书走了…
“雪关。”突然,屋里亮了灯,丽姨唤着她的名字从书房现身出来。
雪关跑回客厅时,嗓音还不住轻颤着。“我以为,我以为…”话未了,雪关瞄了瞄手上的信,一怔,这才发觉自己的好笑、多心。那不是丽姨的留书,而是封从日本辗转寄来的邮件。
京都艺文界在寻人。一出十年前曾经轰动一时,大型的歌唱剧“出尘之声”!要找回当年的女主角,荒川丽子。
重新公演“出尘之声”是京都文化协会年度的大计画,新上任的稻村会长亟待有一番作为,以十二万分的热诚,希望丽子至少先答应春季一场蚌人演唱,等她回国,也好一起参详“出尘之声”的重演事宜…
“真亏了他们,千里迢迢找到台湾来。”丽姨拂了拂蓝锦长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话说得淡淡的,语气却显得有些不自然。
雪关忽略掉这个。她简直是喜出望外了,这是比钱所长的音乐会还要好的机会,她不但期待丽姨重现舞台光彩,另外还抱着自己的一份憧憬。她喜孜孜地说:“春季?
那么我们赶得上看京都的樱花罗?”
丽姨抬起头,望着一手舞着信,姿势接近美国自由女神像的雪关,慢慢地道:“雪关,丽姨又没有要回去。”
“什么!”持火把的那只手掉下来。雪关睁大眼睛叫道:“丽姨,你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回日本呀…”
陡然立起,丽姨一把抢过雪关手上的信件“你别忘了,你在台湾还有学业。”
她看了看这纯白如山樱的,家乡的来信,然后,几近突兀地将那信一揉,扔入纸肩篓子。“回日本不是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