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的笑容缓缓收敛,定定地看着他。他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神越来越痛苦,神情越来越绝望,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倒的模样,就像锋利的剑狠狠刺进她的心底。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她知道他一定会面对这种抉择,她和他的家族、他的名誉、他的责任、他的道义,从一开始就是不相容的。他从来没有给过她明确的答案,他总是一厢情愿地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她也随着他逃避事实。可是此时此刻,他们谁也逃避不了了,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一切的说服都是空话,哪里有机会说服,哪里有机会努力,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抉择!
要她或者放弃她,就是这么简单。要她,等于毁了他;放弃她,等于杀了他。叫他如何抉择?他摇晃两下,扑通一声跌跪在地,白里泛青的脸上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左手的伤口还在汩汨地流着鲜血,像永远不会停似的。梅战急忙扶起他。南宫叶绝望地想,不如就这样流干算了,血流干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逼他了?
南宫伯禹心痛地看着他,厉声喝道:“说话,断是不断?”
他再次看向她,陆嫣然盯着他的目光突然柔和起来,抬起衣袖细细地抹去脸上脏乱的血渍,唇角掀起的微笑柔和得像春风,飘摇得像柳絮,看在他眼中却有着诀别的心惊。
他猛地一静,咬碎牙根道:“伯父,我…”
一阵清脆的大笑盖过了他的声音,众人皆惊异地看向陆嫣然。她仰头向天,尽情狂笑,笑得面色桃红,花枝乱颤,笑得张狂轻蔑,凄凛慑人,笑得池中水波震动,浮萍层层荡漾。笑声突然顿住,她食指指着南宫伯禹,声音凛冽,神色高傲“笑话,真是笑话!我陆嫣然跟他一无‘恩’二无‘情’,说的哪门子的恩断情绝?他就是发了誓,也等于放屁!”她霍然转身向南宫叶,冷冷道:“你更可笑,你以为废了两只手,我还会稀罕你一个残废么?我怕你芙蓉帐内心余力绌呢!”
南宫叶倒退两步,跌在梅战身上,失神地唤道:“嫣然。”
“呵!”她妖媚地笑“看你们几个老家伙争得脸红脖子粗也蛮有趣的,总算我今天没有白来。”她将匕首随意一丢,轻松地拍拍手掌,走过南宫伯禹身边时,笑得更灿烂了,轻佻地道:“看你气得头顶冒青烟,我最爽了。记着,下次再来倚笑楼多带些银子,免得叫我逼得脱裤子。”回头又对南宫叶道:“至于你么,我免费。”她柳腰一扭,走过九曲桥,走出月亮门,扬声道:“芋头,别打了,事情办完了,我们走。”
芋头刚刚解决那些小喽哕,气喘吁吁地迎上她问:“这就走了?南宫叶呢?”
“他?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脚步不停,快速地穿过庭院,刚出门口身子便一软,瘫倒在地。
芋头急忙撑起她,焦急地道:“嫣然姐,你怎么了?”
她扬起头,努力不让满眶的眼泪掉下来,双手死死地抓着芋头的衣襟,破碎地低喊:“带我走,快带我走。”
“好,好,我带你走。”芋头慌张地解下缰绳,刚想去解汗血宝马,陆嫣然突然喊道:“不,那匹马不要了,还给他。”
“好。”芋头抱着她跃上马背,迎着绚烂的朝霞,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