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说:“那好,下次要是再堵起来,我还是找你。”在阿林还没有领会她这话的意思时,她又说:“你不要怕吗,嘿嘿嘿,怕也没用,怕我也要找你,反正是包给你了,喂,听见没有。”
田春霞的笑容唤起了阿林内心深处的记忆。他又一次想到了那位在舞台上轻盈来去的女赤脚医生。翠绿色裤脚卷得极高的绸裤仿佛又在他脑海里飘来飘去,白白的脚丫和布做的草鞋,女赤脚医生身上背着小药箱,小药箱上的红十字红得像血一样,他坐在舞台的侧面,不相干的人从他身边走来走去。他感觉到坐舞台侧面的自己正一天天长大,长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男人,一个有出息配得上任何好女人的男子汉。
“我给你倒一杯橘子水吧,”田春霞不明白他为什么神色恍惚,又从碗橱里取出一个橘子水瓶,在一个杯子里真正倒了一点点,往里面对冷开水。她的女儿翠翠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声说她也要喝橘子水。
因为阿林坐在细细的过道上,翠翠几乎是从他膝盖边硬挤过去的。她那光溜溜的大腿和那条太小太窄的三角裤,让阿林感到局促不安,触电似的直往边上躲,然而她自己却毫不在乎,站在那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和她妈嘻皮笑脸地说笑。田春霞厉声喝道:“把裙子穿起来,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一点不知道难为情。”翠翠叫她训得有些脸红,一把抢过刚冲好的橘子水,嘴里嘀咕着重新回到房间里去。
阿林站了起来,咕嘟咕嘟喝那杯橘子水,橘子水原汁和冷开水没有很好地混合,淡的太淡甜的太甜。他突然意识到田春霞身上也不是原来的连衣裙,已换成一件中间一排纽扣的睡裙。她又变得像原先一样傲慢,眼神又带起钩来,斜着眼看人。
“慢慢喝,你急什么?”田春霞说。
阿林手中的玻璃杯中还剩下最后一点点橘子水,他不太自然地看看杯底,笑了笑,一饮而尽,举着空杯子,不知放哪是好。
“给我,”田春霞接过玻璃杯,很随便地问了一句“你那爹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娘干吗不来伺候他。”
“我爹不要她来。”阿林脱口而出。
“你爹也真是作怪,他干吗不要?”
“我怎么知道?”
“你是他儿子,怎么会不知道?”
“我是他儿子,可就是不知道。”
“你这个儿子是怎么当的?”
阿林说的是老实话,他的确是不知道。他到剧团已经两个月了,从来没听到过他爹说起过他娘。有人和老阿林开玩笑,问到既然是快死了,干吗不回老家。老阿林说,他在剧团里待了一辈子,要死,也死在剧团里。生是剧团人,死做剧团鬼。阿林也提到过是不是把娘叫来,老阿林说,不要急,等他死了再叫也来得及。
“要我说,你那爹也不是东西。嫌你娘是乡下婆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