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衿的脸厚比城墙，只当她是夸自己了。正在调戏几句，鸾车忽然停了。韩七在外朗声：“殿下，请移步凤辇。”

饶是如此，凤驾也行了许久才城。李衿非要抱着沉静姝下来，然后才将她轻轻放下，代事的大太监，送沉静姝去集仙殿休息，不得怠慢。

若不是谢宓和亲戚来这边寻人，那小孩可能当场就被泥撑死了。那亲戚再三谢罪，又自打数十耳光，得鼻青脸，言教无方，才勉得了宽恕。

“卿卿，”一气说完，李衿转看着沉静姝“你且好好休息，我尚有几件事需要理，待回来再陪你。”

如今时光转，昔日的小长公主变成了镇国辅君的大长公主，也足足比她了一，对她的护之心却始终如初。

后来那亲戚赶带着半死不活的孩灰溜溜走了，竟然连夜了长安。当时李衿双手都还糊着泥，却不忘起膛，微微仰着，傲然地对比她的沉静姝说：“莫怕，有我在。”

李衿说得平常，她望着沉静姝，一双黑眸熠熠生辉，其中飞扬神采，乃是执掌苍生的天之凤女的疏狂潇洒。

心中惴惴不安，沉静姝垂眸咬，双手不自主地用力衣角。“卿卿可是担忧？”李衿见她坐态僵，便伸手握住她的，报以一笑，安：“莫怕，有我在。”沉静姝动于她的心细，却仍是忧虑。

沉静姝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李衿反相讥：“脏泥？万生灵，民之忧患，无不指望这区区一方泥土，上天垂怜馈赠，尔等泥土耕所得之粮，穿泥土耕所得之，却反说脏？”

楼云，三层翻叠，端一只金凤昂首仰天嘶鸣，气象威慑。鼓声雷动，应天门下，最前的宗亲当先跪倒叩首，后百官军士呼应，齐齐跪拜。顷刻山呼海啸：“恭迎长公主殿下。”

“衿儿。”沉静姝情念一动，便想要去亲李衿一下。可不待凑近，便遥遥听见雄浑的长鸣。沉静姝扭望去，原来不知不觉已到了应天门外十里。

“君为天，后为地，且说天下莫非王土，你这满脏泥，究竟是瞧不起我大唐王土，还是瞧不起当今帝后？”那小孩惊得哑无言，李衿抬公主份，唤来随行的壮妇，让她们三碗泥给胆敢藐视当今帝后的小孩吃了。

“我一无诰命，二无官勋，如此堂而皇之地与你同乘凤辇，若叫百官见了，悠悠众，恐怕要生不必要的非议。”李衿知她关心自己，不过还是那句话：“莫怕，有我在。”

百官迎拜，凤辇徐徐前行，幔帐坠下苏轻摇，纱帘细细款摆。李衿端坐其中，凤眸傲睨群臣，不言而威。她的左手依旧握着沉静姝的手，沉静姝突然安心下来，回握李衿，定神与她一起接受洛百官的叩拜。洛城主街已封，行人归家，商贾闭，左右豹韬卫金吾卫镇守两侧。

当时李衿跟武皇后耍赖，也在沈宅，找沉静姝玩耍。沉静姝生安稳些，但毕竟才九岁，禁不住李衿缠闹，便跟着她和泥小人儿玩。

不是不是合乎礼制，沉静姝都不得不和李衿同坐凤辇。需三十二人抬的步辇，珍贵香木雕制，雅香阵阵，上铺绸缎，有幔帐轻垂，苏风动。帘纱薄如蝉翼，端坐里面神清气，视野开阔，左右皆有卫士随行，好不气派。

两个人蹲在树下玩得不亦乐乎，不知那旁系亲戚的孩如何来的，见着沉静姝，便言讥她“满手脏泥，犹如街边乞丐，大失仪度”

李衿不慌不忙地替她清理，末了又抱起沉静姝，示意她看车上的那迹。“是卿卿小的呢。”她言狼语，沉静姝都为她害臊，遂偏了，有气无力地“骂”：“登徒！”

长公主班师回朝，队列排开，如长龙摆尾，浩浩绵延数里。端的是皇威浩，沉静姝同坐凤辇，难免觉得僭越，此番距离洛越来越近，定有群臣外相迎，到时可会非议李衿？

长空如洗，且见正前方，主门楼地而起，巍然耸立，左右三阙，重檐斗拱，与门楼飞廊相勾，宛若空中殿堂。应天门后，是那位悍然称帝的女皇，尊号则天大圣皇帝的武则天，令人修筑的明堂。

“卿卿在我边，无需顾虑，尽直而行，我予你的，你都受得起。”此言霸气非凡，沉静姝忽而想起幼时，比她还小三岁的李衿，也是这般护她。那年好似是母亲娘家有一旁系的亲戚来了长安，便登门拜访，想在沈家暂住几日。

“香料要苏合，莫要味过于郁的，衣被皆要蜀中贡来的绸缎，膳要温而清淡，忌腥燥之…”事无细，从衣住行都代妇，沉静姝在旁都听得咂，脸慢慢红了。对她的喜好，知晓得未免也太过详细。

她稍用力握了一下沉静姝的手，又笑：“卿卿莫要小瞧了我。”“冠之，必承其重也，我自小长大，所见所受的非议何止二三，若都锱铢必较，岂非要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