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得空来我这里了？”沈家得势，结的人自然络绎不绝，许多家中有娘的，也都带来结沉静姝，但那多数是未阁的小娘，存的心思也是想借由沈家，看看能不能攀上一门好亲事。像云六娘这样“泼去的”又是他人之妇，论说没什么来结的必要，真要面也该是夫家。

思不归上也只有清淡的香气，沉静姝一分神又想到她，心绪不禁浮动。不动声拂开云六娘的一双腻腻的手，沉静姝退后半步，礼貌地行了见客礼。

以前她抗拒思不归，对她的真容自是半不关心，后来了心意，思不归又不许她看。原先沉静姝猜测可能是思不归的右半脸有过什么伤痕，女总归在意容貌，因此才以半张玉面示人。

女人的脂粉气袭面而来，云六娘上用的熏香很是烈，与沉静姝习惯用的淡香十分不同，她便稍稍有不适应。

约是过嗣，她的较沉静姝这样不胖不瘦的，更显丰盈，一双手有。记忆里有些害羞的云六娘突然如此开放情，倒叫沉静姝十分不习惯。

沉静姝的印象里，云六娘虽带着胡人的血统，但家里束也甚严，因此一直是个规矩而容易害羞的女。怎的如今，这一行一步，妖媚如斯？“沈妹妹，”云六娘近前来，亲拉了沉静姝的手“可叫好想念呢。”

李衿不擅诗而擅文，洋洋洒洒一篇评论，字字珠玑又格局广，让闺里的沉静姝多有钦佩，赞赏不已。而就是在如此往来里，沉静姝逐渐对一个同为女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安定公主天生异相，肖武皇后一般凤额龙睛，右半额角更带了一小块拇指盖大小，状若鸣啸九天的凤凰胎记。生而不凡，不愧为李氏皇脉之女，这也是宗尤为喜这个嫡长女的原因之一。

一人似烈日光，一人如源寒冰，明明大相径，怎可能是一人？而且之前，李衿和自己…已经是断了的。

这嫁作人妇的，变化如此大么？云六娘与沉静姝不同，刚刚及笄没多久便被夫家一轿抬了回去，如今据说已是三个孩儿的母亲了。

就连沉静姝也不放过，郓城也不知何时盛传：新婚那日乃是司祟行禽兽之事，蹂躏娘一如他对那些歌，幸而有天女下凡将沈娘就走，如今又完璧归赵。

作为公主的幼时伴读，即便后来沈均被贬离长安，沉静姝也与李衿保持了隐秘的联系。两人时常书信往来，探讨读过的诗书，偶尔也会隐晦地评论一些时事。

之下的真容，只是思不归告诉她，时候未到。

“娘，云家的六娘来了，可要请来？”近日，沈家父调任长安的诏书已下，很快传遍了郓城，凡是有些家底的，不论从前与沈家情如何，此番都想来沾儿光。或是想把自家犬介绍给沈均学生，或是希望把女儿说亲给沈二郎。

“哎呀…”云六娘忙也回她一礼，又半是玩笑地嗔：“妹妹怎的还如此见外？”沉静姝淡淡一笑，尽显大家闺秀的仪态。

对这样一个传奇的故事，搁别家许是被当无稽之谈，但像沈家这样即将犬升天的世家，故事就变成千真万确了。

不怎么说，她竟到了现在才察觉思不归上的巧合。暗自后悔自己的迟钝，沉静姝同时也想到：如果思不归真的是李衿，那么司家的事情会不会跟她有关？正自想着，突然有人敲门。

吩咐婢女去准备些果茶，沉静姝便到院里迎接云六娘。一窈窕妇人远远被小仆引着来，腰肢款摆如蛇，极是风。鼻小嘴，容貌颇有些胡人的觉，自就是那混血的云六娘。沉静姝却微微蹙了蹙眉。

云六娘也是心思灵窍之人，岂能不明白其中理，无事献殷勤。“妹妹，可能让我屋再细说？”言语甚是郑重，沉静姝立刻明白有事，忙让服侍的人先下去，然后自己带着云六娘屋谈话。

她的心思终究过于离经叛，况且与司家有了姻亲，失望至极的沉静姝只得原路返回，谁知快到郓城时遭了劫匪。又被思不归救下，再然后…沉静姝的脸颊突然有些发，她连忙拍了拍，警告自己回到正轨。

媒婆们几乎要踩烂门槛，一为沈二郎，二自是为了沉静姝。只有沉静姝自己知，她是不是“完璧”总之，最近都有无数的访客，云家六娘还算是跟沉静姝有些旧的。

但这往来，随着她们年龄的增长而变得稀少，最后脆断了。沉静姝嫁前借着游学的名义去了一趟洛，私心里是想再见李衿一面，但结局是，她被冷冰冰地拒之门外。

可若真的是李…衿儿，她又怎会那般？思不归是那样的炙如火，对情的表达可谓炽烈，而沉静姝印象里的李衿，是心思沉，略带一郁的皇女。

沉静姝不是那等随意冒犯他人的无教之女，何况她也真的怕思不归的另半张脸有什么可怖的伤痕，到时伤了她的自尊心。如今想来，若真如自己所猜测，那…那半边面便不是为了掩盖什么伤痕，而是额角红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