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大堂，就只有一无人夺门而、赶去救火，暗忖：“…就是那儿了！”

自从将军接城尹衙门以来，规矩不是一般的大，不同往日轻巧。万一火势失控，烧到此间，谁能肩负起移囚的责任？移或不移，左右是个死！

迟凤钧闭目沉睡，苍白的脸庞比论法大会前更加瘦削凹陷，宛若蜡纸，一看便知内伤沉重，连呼都若有若无，分外飘渺。

“藏你妈的慕容柔，最后还不是教老摸了个穿？”夜行客忍不住哼笑，剑鞘挥，随手勾了八角桌下一只圆墩坐落，揭下覆面巾往怀理一揣，笑：“抚司大人，我来接你啦！你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烧猪一样让我扛去？”

外边三面墙上，连片的锋锐箭镞回映火光，齐齐对正屋里，指挥巡检营的罗烨正以鹰目照定来人，就算左右尽皆落空，他的箭矢也必能穿其胫骨，活捉此人到案。

被横刀劲震退落地，被中之人肤黝亮，发如狮鬃，一狼人打扮，手里提了把原石般的砺刀板，笑：“可惜我不是迟大人…咦？”正是目刀侯的第二弟风篁。他话没说完，忽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睛，一个“你”反复几次，始终凑不成完整的一句。

赶抢了木桶争先恐后往火场去，沿途见人就拉，唯恐少几人力，火便要烧院里。人转走得净净。老人看清左右，突然直背脊，取下的翎帽，上一幅包住脑后发的黑巾。慕容柔最擅防守。防守之人，要面对数倍于己的军势，没有迂回转、讨价还价的空间，他们唯一能的只有“守住”而已，没有可以机动调换的目标。

趁空档掠下，一黑衣直如鬼魅，贴着墙影树一路钻，眨来到屋前，擎背后裹着黑布的剑鞘“啪、啪”拍倒了看守的兵卒，无声无息推门窜，反手掩上门扉，仿佛对暗夜潜行、穿门踏等行径十分熟稔，一切均自本能，不假思索。

老人冷：“也好，都别离开，一会儿烧死了也有个伴，黄泉路上不无聊。”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已是动摇，将手里两个空木桶劈扔了过去，怒：“快救火去！

慕容柔若在驿馆埋伏重兵，迟凤钧必被他藏在城尹衙门里。这从衙门起火、而慕容兵不动之后，老人就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他推开门扉，跨过槛，从怀里取鸟形刻面，在没有烛火的幽暗房间里覆上自己的脸，如幽魂般静立于床前。

原本倚着火指指、事不关己似净看闹的衙差们，这会儿也有些待不住了，一张张被火光映亮的脸上晴不定，突然都安静下来。

消极的人，什么都守不住。擅守之人本质上必定异常积极。老人从慕容还是个少年时，便留意起他积极的指挥风格，在这个世界还未发现其光芒前，已看他与众不同的潜质。

蓦地一名老官长从门走了来，脚步声急促，一见众人都杵在原地，破大骂：“还待在这儿甚？快去救火啊！”几名衙差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不是我们不肯去，实是上代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一步也不许离开…”

善守之人，都有非常旺盛的战斗意志，往往比擅攻之人更顽更好战、更勇于面对挑战，绝不甘于寂寞，与“防守”二字予人的消极简直是背而驰，分属两个全无集的境域。

诧异的可不只他而已。在场众人无不错愕，连慕容亦不禁蹙眉。适君喻看将军的心思，手中折扇“唰！”一声急急收拢，一指来人，大声质问：“金吾郎！你不好好在栖凤馆保护娘娘，却潜此间放火掳人！这究竟是什么理？”风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纵有龙救，终究还是烧过了墙，隐隐有往后延烧的势。

屋里的人走得走不得？这儿谁能作主！一把火烧死了他，剐你们全家都没得抵！一帮杀才！”众衙差才惊觉事态严重。

“中计！”夜行客脱无门，灵机一动以臂掩面，返扑向隆起的被窝，沉声：“挡我路者，便是害死迟凤钧之人！”突然间棉被飞卷而起，一匹练似的刀光连风划破，迳斫夜行客的面门！他避无可避，连剑带鞘一挡“铿！”

注视他、剖析他，甚至是期许着他的时间，长到远超过镇东将军本人能想像。慕容用的战术、常玩的把戏，以及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坏习惯，在老人看来，清楚一如当年他呈上来的阵图记录或粮秣报告，条理分明，弱优劣皆无所遁形。

蓦地火光烛天，正面的六扇明间“砰砰砰”一齐撞开，何患领着大批甲士跃，随后是由适君喻贴保护的慕容柔。

漆黑一片的屋里没有其他人，仅榻上的被筒隆起一团，差不多就是一名成年男卧于其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