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了罩在破烂衣袍外的褙。那是芊芊从随简中翻来给他披上的。“小心照看你三叔，别让他胡起。”返回台后，考虑到邵兰生的伤势，当众倒卧未免不雅，慕容柔着人在第二层的僻静架床设座，供他们一家三歇脚。

他比任何人都早注意到这名横里杀的火工杂役。从屈仔晋第二，邵咸尊便留心观察他的打法，惊讶之余，亦不免有一丝赞赏，但很快他就明白此人不足为惧。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四目光由疑惑、茫然最终转为狂喜。…天纵英才！一名铸炼房的火工杂役，竟靠着旁听掌门人的述，自学练成不动心掌！

当时季雅壮是这么想的，心中不无喟叹。谁知屈仔二度遭逢外堂的记名弟，仍是得胜。待第三场对上赵咸诚时，季雅壮也坐不住了，唤弟去请掌门人，负责其他组别的师叔们都暂停督战，围了过来，屈仔恰以一式“刍荛往焉”将赵咸诚打土方，却在最后一刻拉住了他。

“你不累我都累了。回去再说。”邵兰生望了他好一会儿，才侧过半，不再说话。与屈咸亨的那场比斗令所有人不敢置信，唯一不觉得意外的只有他自己。

邵咸尊早就明白，这个半路家的杂役绝非敌手。屈仔的武功就像是最最地的青锋照嫡传，简直比那几个死板的师叔还要死板，从他伸手拉赵咸诚的那一刻起，邵咸尊就知这厮完了，在他心改良的不动心掌之前，屈咸亨…

然而他的骨却是天生的柔韧，能以极小的动作卸去劲、化消冲击，便如负内功一般，耐打的程度倒是大邵咸尊的意料。

第二天的分组赛事在众人的期待下告一段落，火工杂役屈仔连战皆捷，以黑之姿，成为角逐魁首的两名候选之一。

那时他还叫屈仔，既不是名也不是姓，就是个绰号而已…只能靠糙厚苦苦支撑，毫无招架之力。屈仔没受过门中的师长拨，掌法路或可自学而成，内功却不能无师自通。

众人给泼了盆冷，猛想起还有邵咸尊在，俱都噤声。季雅壮甚至朝他投来安抚似的一瞥，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困窘，以及内心的些许歉疚不安。如此廉价的同情，师叔还是自己留着罢。邵咸尊不声，腹中冷笑。

（这是…本门的嫡传心法！）俞雅艳看屈仔的手法功架，绝非土法炼钢而成，心念一动，拱手低声：“恭喜掌门人，收此佳儿！”植雅章摇了摇，环顾畔诸位师兄弟。

“这孩是谁的私淑？”青锋照的门规，正式收徒须有掌门人的许可，植雅章刻意用了“私淑”二字，是给私下违规传艺之人一个台阶下，表示不予计较。

俞雅艳正要将他唤来，却为掌门人所阻。“等比完再说罢。”植雅章淡然：“才第三场不是？”

为防落败的弟滋事，季师叔特别在明正堂安排了厢房让屈仔休息。而备受师长关、同侪簇拥的邵咸尊，是夜房外却少了平日的闹，来为他打气的内外堂弟零零星星，与前日判若两地。

这是绝的资赋，万千人里也未必能一个，是天赐之奇才！本门的武功，合修为、颖悟、心术于一炉，三者缺一不可，纵有过人的悟解通路，亦须有晴雨不懈之功锻炼修为，更重要的是读圣贤书陶冶心，方能达到仁术之境。以上，有哪一样能够不习而得？这是天功啊！“孩…”

“阿爹？”芊芊的音将他唤回了现实。邵咸尊未动，却有自中冒的错觉，周围吵杂的人声背景突然鲜活起来，仿佛一瞬间通通涌耳朵里。

邵咸尊也不推辞，裹着褙座椅，凝着场中黄尘缕缕，却仿佛有些散瞳，眸光总在虚空。邵兰生躺在一旁，慕容柔的手下因陋就简，用长竿和布匹搭就克难的竹架床谈不上舒适，总比幕天席地。

况且他对上的外堂弟资质平庸人又懒惫，连名儿一下都想不起来。树大有枯枝啊！掌门人录籍的标准较前人宽松，长此以往，岂无积蠹？

而且只要邵兰生稍一动，就会发咿咿呀呀的声响，对确保三爷老实躺着颇有裨益。“兄长，我…”“闭上嘴好生歇息。”邵咸尊着眉心，语声瘖哑，似乎连转都懒得。

起先他每隔几招才挟以一式改良过的不动心掌，但随着屈仔越战越勇，邵咸尊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这家伙明明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却像披了板似的，怎样都不肯认输，老着脸一径缠夹！（可恶！）邵咸尊决定结束这场无益且无聊的纠缠，场面倏然为之一变。

素来自负的赵咸诚面红耳赤，不及揖礼，怒目顿足，推开人墙狂奔而去。赵咸诚在一室弟中武艺众，甚至比俞雅艳的亲侄俞咸威更受瞩目，连师长都看好他在最终决赛里与邵咸尊一斗，若掌门人的徒不小心失常，没准四十七代的“大师兄”就姓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