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势非是隔空伤敌、如巫法咒术般的诡秘方伎，无论何等手，都不能将内力化为有形有质的实，倏忽击中数丈、乃至十数丈外的对手。

忽然闭，瞠圆了一双疏朗星目，眸中熠熠发光，似是发现什么蹊跷。聂雨环抱双臂，嘴角抿着一抹冷笑。

“明白了么？离开这鬼地方之后，赶找个清静闭关，若能化所学，他朝提升境界，一日千里，亦非不可能之事。”沐云心下雪亮：“原来师兄早已悟剑势的奥秘！”

聂雨没好气：“主…我是说公如此神勇，要不去搧那个姓李的几耳光，教他手有些分寸？”沐云急：“纵使剑势厉害，也顾不得啦！再拖下去，耿兄弟早晚…”

然李寒双目所视，形同以慑人的气机遥遥笼罩，虽只一瞥，其中却蕴无数攻守对应，对武者来说，宛若对奕时甫一开局、便有十数着棋路纷至沓来，步步，环环相扣。

心志稍弱之人，神智顿为之一攫，于想象中被剑直贯横斩，一霎数式，若受创的幻觉来得太快太急，不辨真伪，生遭受剑创的真实反应，未战便已先败了。反之，若是无武功的寻常百姓，这“剑无罅”的心境自不能再生化虚为实的效果，但以其威慑，却能激发普通人的恐惧本能，内火攻心，受害兴许还在武者之上，一般的不能抵挡。

沐云闯江湖至今，武功、识见已不同少年时，于“欺骗自己”的分颇有会，时时锻炼不敢松懈，但师父说的“欺骗外”却没这么简单，遑论是活生生的敌人。

魏无音笑：“本列位前贤里，有人极痴于剑，每天想着如何淬剑炼神，有一天灵光乍现，悟一记妙剑式，狂喜之下一剑，穿敌人腹，如刀油，直没至柄，手无比顺。

“待回神时，哪里有什么生死决斗？原来他正在山门外扫地，边扫边想了神，手中剑不过是柄扫帚，被一剑穿心的敌人，却是山门前的青石。”

直到方才李寒那实剑般的一瞥。沐云心中微动，似乎及“剑势”的云中真形，昔日混沌不明的思路忽一丝曙光。

韩雪的动作只比他二人稍慢些，好不容易也挤至前缘，恰好听见后半截，似对剑势的义亦不陌生，表情毫无意外，蹙眉：“谁有闲心论剑！耿兄弟都吐血了，早晚要人命。”

“当你挥剑千百万次、悟得通明剑心时，将记住剑的觉，即使拿的不是剑，运劲、招，甚至心境却与拿剑时浑无区别，便是区区一芦苇，也能使长剑之利。”

聂雨淡然：“他的剑势已然成形，有此能为，半也不奇怪。”

骗自己容易，难的，是骗芦苇它是一柄剑。”看着徒瞠目结的傻样，魏无音抚须大笑。“连无知无识的芦苇都能让你骗了，何况是人？”…这就是“剑势”！难怪师父和大师兄都说境界最难。

“然后呢？”当时最听故事的小沐云仰着，一双明亮的大闪闪放光。“第二天将军复来，才发现昨日被羽箭穿的不是老虎，而是一块虎形大石。他视石如虎，虎虽狞猛，却不能抵挡锋镝，是以能。后来，无论将军换过多少石的大弓，都无法再将羽箭石中，是因为他心里想的是石。区区箭镞，又岂能穿石？”

使李寒的目光备杀伤力的，恰恰是被攻击的对象自。就像往里丢石，面必然泛起涟漪。习武之人熟练招式，勤于拆解，甚至练到相机应的明境界，以求后发先至，致胜克敌。

沐云想起师父说过，剑练到了极，神、会记住剑的一瞬，即使手中无剑，仍能以剑杀人。

想起当日师兄弟五人一起听故事，伤之余，不禁又是敬佩，又有些惭愧。聂雨捕捉他面上的细微变化，耸肩：“知是一回事，不得到又是一回事。我好歹是你师兄，领先少许也不过份罢？”

沐云这才知龙山下的两山门石之一，何以留着一枚铜钱大小的通心孔。寻常人不知所以然，以为“诚所至，金石为开”实则是极明的武学境界，并非巧合。

“从前有位将军箭术通神，某日轻装独猎，及至黄昏，见林间踞着一抹虎影，将军凝神张弓，果然一箭中了老虎，碍于天渐晚，料想虎尸不虞丢失，打算明日再唤人来抬取。”

师父如是说，距那个虎将军的故事，倏忽又过几年。少年时期的沐云十分叛逆，自不能满足于这答案。“这不是骗自己么？骗自己是把剑，居然就真成了剑。”“最难的不是这个。

光是想通这，已令沐云受用无穷。聂雨见他神情一霎数变，嘴角微扬，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