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在村外驻，跃下鞍来，解了裹面的长巾，吩咐弦：“你在这儿守着，莫让人跟踪我。我去去便回。”“我有话同你说。”弦忽。耿照停步回，诧异之。“我…我有保护她。”

老驿丞备的是越浦驿最好的，专跑八百里加急，快且有长力，越浦至华眉县本应有一日路程，耿、弦二人过午即至，还未换过新。

她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显然“向人解释”对她来说异常陌生。“我有…好好保护她。我带她从密去。她没事，没有受伤。”耿照一怔间，明白指的是染红霞。在他舍前的最后一瞥，弦读懂了他中的托付，一掌击染红霞带离火场，甚至不惜反抗宗主…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漱玉节诧异地发现：这素来冷漠、对理解情似有障碍的孩，一旦打定主意，竟是如此决，没有人可以稍稍动摇。

弦在店里见了他，面上清清冷冷的没甚表情，还是如先前一般淡漠。当夜激战，弦奋不顾为他挡下一击，耿照本想问她“可有受伤”见她俏盈盈地站得笔直，转念想：“若有恙，宗主岂能任她行走，亦步亦趋跟着绮鸳？寻常问候，不免多余。”

直到他消失在歪斜的茅影间，弦仍怔怔着。奇怪的是：被掌心挲过的发，并不如想象中灼…为什么，她的脸颊这么？和他有关的一切事情都好奇怪。就在这一瞬间，少女心中了决定。

耿照见他右颊动，右只开了条，不甚灵便“蠢”二字没说完，嘴角已呼噜噜地淌下灰涎，竟是个半不遂的。所谓“养济院”正为照顾这孤苦无依的残疾之人所设，耿照的家乡龙村附近就有一座，是衙门为那些中兴军的老兵办的，当然也有的是宗族私设，又或善人捐助。

小村本以柳条编织闻名，自淤积、船舶难，村民制作的编篓编筐等卖不到外地，渐无昔日之盛，只余夹岸的绿柳垂杨蔓生如瀑，厚甸甸地迎风微动，仿佛沿河披挂一条长长的翠羽绿绒。

好不容易看到个活生生的、会坐会动的人，耿照赶趋前。“敢问老丈，村中可有一养济院，专门收容鳏寡孤独？”连问几次，老汉才停下柳枝，翻起一双怪：“你瞎啦？全绿柳村除了祠堂坟墓，就一座砖墙院儿，匾上不写了么？蠢！”

门上的匾额残破不堪，看不写得什么，只知是两字，首字的起笔似是“养”字的羊字，再加上门外坐的老汉，看来确是养济院无疑。

“有人在吗？”耿照举手叩门。门内传来空的回音，稍一用劲，沉重的铁梨木门扇“咿”的一声开，门后竟无横闩。

条曳地刺黄。耿照心弦动，霍然转，余光中但见一抹窈窕影立于幽暗，腰细长，苍白的俏脸宛若冰雕，总之不似活，惊喜迸，脱唤：“…弦！”

＊＊＊绿柳村盛极时有千余，而今泰半破落，十里倒有五六是空的，虚掩的门扉中黑黝一片，偶尔被风开，冷不防一双混浊黄瞳，手持蒲扇的老人缩于门后的黑翳，若非尚能抬，浑已无一丝生气。

耿照伸手摸她，笑：“谢谢你救了二掌院。没有你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先去办事，你在这儿等我，别让儿走丢啦！”施展轻功，片刻便去得无影无踪。

生生把话吞回肚里，微笑权作招呼，拉着她奔店，代老驿丞加备好。华眉在越浦北方，发达的三川船运并未泽被此一小县，辖内过于宽浅，淤满沙洲苇丛，大舟不去也不来，居民多务农事，久而久之少壮外移，是越浦周遭较为落后的地区，绿柳村尤为之甚。

＊＊＊旷野上，两骑并辔迎风，八只蹄如击地面，不住刨起泥，一离地便被远远抛飞，倏然刮向彼方。

她独自扛着挑的染红霞，执拗地走在冷的密中，把宗主抛在后犹不自知，全心完成与少年的约定，那怕对此他们连一句话也没说。

耿照想找人问路亦不可得，东转西转，见前有幢黑瓦砖墙的大院，墙上粉涂早已斑剥，远看直与夯土墙无异。

门前一名老汉靠坐在斜背的藤编长椅中，手握一束枯黄柳条，垂在椅畔胡划地“沙沙沙”的掠起一片黄尘，动作里透着火气，倒是生猛有力。

便无慕容柔的命令，绿柳村也是耿照非走一趟不可的地方。从慕容中听闻“绿柳村”三字时，他心中骇异实难言喻，虽力持镇定，但慕容目如鹰隼，他对将军到底看透多少实无把握。

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完成托付，以免将军生疑。八百里加急的健，脚程不同一般，要尾随二人而不被发现，恐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