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街边的座位上大快朵颐，吃得眉笑。“堂倌！再上一碗面可好？”她举起莹如玉的小手招呼，笑容盈盈：“要红油浇的，且辣些不妨。”伙计机灵灵一哈腰，唱喏似的一路喊了去。

须知情切则，亲近的家人之事最易上心，如当日耿照与她顺漂之时，才一摆脱岳宸风的追踪，便急着追问龙村之事。等她回答“我到时村便是空的啦”、料想横疏影抢先一步了安排，这才放下心来。

这或许正是我大师傅睿智之，他们是连一碗的恩情都放不下的人，要放下仇恨，我不知他们心里都经过了什么，又看淡了什么…那些，都是我还不懂的事。”

符赤锦朝他碗里夹了几筷菜肴，拈着细颈圆腹的小酒瓶斟满，正：“我三位师傅，都是游尸门。三十年前，游尸门遭受正七大派围剿，他们三位是最后的金殭末裔，便是摊上我，也只剩下四个。”

符赤锦生得明艳动人，行止端雅大方，伙计更是不敢怠慢，殷勤招呼。她了以大骨熬成稠的石髓羹，几碟白、炒肺、旋炙猪之类的杂嚼小吃，如何切、要蘸什么调料，无不代得清清楚楚，另又温了一小壶白酒。

符赤锦俏一笑，皓腕支颐：“那我相公府上吃不吃辣？”耿照笑：“也算能吃罢。我菜，总要切条新鲜的红椒下锅。”

“他们教我武功，年年都来旧家村里探望我，只是因为我阿娘舍过他们一碗。虽然他们从没向我提过，但我知他们复仇的心很淡，所求不过是安然度日而已。

…然而，真能瞒得住么？这些年她们师徒聚少离多，五岛发生的惨剧又不为世人所知，或可瞒得一时，如今岳宸风就在左近，符赤锦若暂居枣小院，很难不被嗅异样。

耿照心想：“她嘴上不说，却是这般细心贴。”心乍，笑：“中兴军来自天南地北，也不是个个都吃辣的。”

耿照早已知悉，了，并未接。符赤锦淡淡一笑，低：“我本想让你发个誓，此生绝不漏这个秘密，但转念一想：什么发誓赌咒都是假的。不会说的人死也不会说，至于狼心狗肺之徒，揭过便揭过了，几曾见过天雷打死人？”耿照摇了摇。

“宝宝锦儿这么能吃啊！”耿照大诧异。“是给你的。”她眸沔，笑嘻嘻：“你的音虽淡，听得是中兴军。我听人说，中兴军的都吃辣。”

符赤锦笑四顾，偶尔停下来挑挑首饰小玩意儿，与小贩东拉西扯，颇为自得。耿照还未从刚刚的尴尬中回过神来，符赤锦既未主动与他攀谈，他也不知如何开，只得一路默默伴随。

“怎么，生气啦？”行到一晚市之前，她忽然笑着回，眨了眨睛。“没有。”耿照松了气，认真摇，才意识到这个“松了一气”的反应十分稽，两人都笑起来。

就我所见所知，我三位师傅都是大大的好人…当然，或许也只是对我而已，但我不想追究，也没兴趣追究。

不由分说，拉他在一家卖熟的分茶铺坐定。所谓“分茶”是指规模较大的店，门前搭了枋木棚，架上扎满各式五彩绸，整片的大块猪羊便吊在棚下，跑堂的伙计应付客人之余，还不住向行经棚前的路人招呼攀谈，一人可兼数职而不。

“答应我。决计，不能教他们知晓岳宸风之事，当是我求你。”耿照的筷停在半空，不觉痴了。他并非被她的严肃正经所慑，只是瞬间发麻，鼻似有温酸涩，便如中的一般，又忍不住想发笑。当真是什么样的师傅，便教什么样的徒弟啊！你到底知不知，你们有多么相像？

符赤锦挽着他笑：“别说你不饿，我饿得能吃下一！刚才在驿馆可有多费劲，抖得脚都酸啦。”

旁的不说，符赤锦可是嫁了人的，单单问起守寡一节，便难以三言两语打发。“你什么心哪！”

客人的菜不须笔记，无不一一摆布，常常平举的右臂由肩至腕迭着十几二十碗的菜肴，在堂中到奔走，又叫“行菜”乃是越浦城中一景。

“我不会说的。”符赤锦嫣然垂眸，也不接过话，自顾自的续：“三十年前的那场灭门杀我也不曾亲与，不知游尸门有甚劣迹，要遭致如此恶报。

。耿照三两步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越浦城中繁华闹，每过几条街航便有晚市，行人熙熙攘攘，分茶店、酒馆青楼，俱都是通宵达旦，歌舞升平。

她兰指细勾，秀气地掠了掠发鬓。“连游尸门的仇都不值得打破他们的平静淡然，何况是我的？”玉人笑靥如，凝着他的潋滟杏眸却无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