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熟悉，竟是恒如。厨房里的火工一抹额汗，随手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跟恒如师父去！”提声吼：“就这么多了！再少个人，午斋便等着晚上吃罢。”

乘之机，就这么糊里胡涂地了上座院帮厨。

恒如冷笑：“同住一院你也不知哇？那没说的，只好劳烦你帮个忙，一回挑夫了。”一德不敢反，低声：“弟…弟自当尽力。”

待会抬东西的时候，不许龇牙咧嘴，走路步要稳，个个都得给我“法相庄严”！谁给本寺丢了脸，我扔他下后山！”

“这年僧人家，非得家世好、有闲钱，才能打通关节，买得一张朝廷发的度牒。我老家在天长镇，家里给人庄稼的，你说我这，供得起和尚么？况且，老也生得不够面。”

声音沉如磨铁，音狼的余震仿佛都在间腹里动。“启禀师父，庆如师弟尚未现。”恒如恭谨地回答，眉目间平平淡淡的不见喜怒。“晚再找找。”显义大和尚。

他形修长，膀却没甚气力，明明重量已多由耿照承担，还没迈步走库房，他已扛得脸煞白，气吁吁。恒如冷一睨，哼：“一德，你庆如师叔呢？怎到现在还没看到人？”

被唤作“一德”的小和尚低：“回…回师伯的话，弟不知。”不知是不堪负重抑或畏惧师伯，短短两句应得支离破碎，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确生得矮小胖，肤黝黑，笑起来便像是一颗晒裂了的皱南瓜。那执役僧见耿照直发愣，又笑：“傻小！大和尚们何其尊贵？有朝廷支持，又有富人供养，不会下厨来洗菜煮饭，或去打扫茅厕什么的。

显义大和尚蓄着修剪齐整的燕髭，肌肤黝黑如铁，合什站立的姿态犹如一杆铁铸就的独脚铜人。他瞥了行礼的恒如一，低声：“庆如呢？”

众人唯唯称是，抬着礼了库房，浩浩地来到法院。院门之外，立着一名魁梧昂藏、眉鹰目的壮年僧人，旁有六七名穿木兰僧衣的弟簇拥，益发凸显他的大结实，健的魄几鼓破织着金络的大红褂，绷的袈裟上浮虬劲的肌线条。

上午一同刷洗剃度的乡人都在山下，只耿照一人来此。他天勤奋又好使唤，帮着洗菜生火之余，便与厨中的另一名中年执役僧闲聊起来。“师父，您家多久啦？”“没家！”那执役僧咧嘴一笑，挑了挑宽疏的眉。

反正寺院里有的是钱，要厨、长工，甚至要婢女服侍起居，买寺里来便是啦…只消一家伙把剃了，看起来也都是和尚尼姑。”耿照想起早上碰见的小女尼清音，不由得瞪大了睛。

“您的意思是…”“我跟你一样，都是剃了来帮忙的。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他压低声音：“我来了两年啦。这儿给钱又大方，一年还放我两月的假回家瞧瞧。虽是辛苦了些，也值啊！只是人无长，我回家两趟再回来，当初跟我一来的，却都瞧不见人啦。这些个懒东西！”

那庆如之举或许是他私德败坏，与旁人无关。”恒如领着耿照在内的四人走库房，命他们两两成对，分别以肩木扛起两只扎了大红彩的朱漆木箱。那木箱长约四尺、宽约尺半，不过一掌余，手却颇为沉重，两人一前一后、对扛而起，连肩木都被压得微弯。

耿照无言地拿起菜刀，也不多瞧，双怔怔定在空，手起刀落，眨将削去的瓠瓜片成一排微微透光的薄纸。（这便是东海的…佛。）追求普渡众生的信仰，怎能变成这样光怪陆离的东西？香积厨之外，忽然一人叫：“来几个有力气的，快！”

恒如似有意再压他片刻，训诫四人：“这礼的主儿，乃是本寺法院的首座显义大和尚，他老人家动一动指掌，全寺怕要翻得几翻。他老人家的脸面，便是本寺的脸面，谁要是让他老人家在贵客面前失了面，几条命都不够陪！”

耿照汗渍，换过一净的木兰五条衣，形制与恒如、与草料仓中庆如所穿如一辙。耿照心想：“看来，穿这木兰僧衣的便是“如”字辈的正式弟了。

与耿照合挑的非是香积厨内的执役僧，而是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和尚，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气质、容与半路剃的杂工全然不像，应是寺中正传。

“是！弟遵命。”山门外一阵螺角声起，低呜地了来。显义大和尚眉一动：“贵客来了！”灵神似的壮长跨院门，率领众弟一齐列队迎接。

铁铲“劈哩啪啦”敲刺着铁镬，仿佛在发着火气。恒如也不啰唆，抄起布巾往三人上扔去：“把汗一！外衫全都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