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刀的动作僵无比，仿佛胶成一团的拉线傀儡，刀落又是一声裂帛响，碗的柴摇都不摇，圈迸十字锐痕，竟已四分。怪人举刀、劈落，举刀、劈落…顷俄之间，石砧上的柴已被连劈十几刀，柴却动也不动。

两人飞速刀，碗细的木柴被连劈十余记，渐渐难以维持平衡，每每落刀的尾劲一拉，都带得整束柴不住摇晃。耿照心知崩坏在即，暗忖：“我可不能赢了木叔叔，得让他兴才行。”

等明年补上前堂的正差，听说能跟柜上借七八十两，我打算回龙村，央人给阿说媒，然后把阿爹接上朱城山。我阿再要不嫁，怕就难啦。”

砍下最后一刀的人，必须承担柴束飞散的责任，便算输了。这个游戏，耿照从小到大不知陪木叔叔玩过多少回。

“好！”耿照看得一愣，不禁脱而，这一刀便再也不了手。呆得片刻，院里微风轻扬，将下半截木柴得像重般四散开倒，稀哩哗啦的下了石砧。

散成无数细片，径还不及一筷，宛若竹篾一般。下半截却被拖刀的力量一束，直的停在砧上，若非周布满密密麻麻的竖直刀痕，远看简直就像半截完好的柴，动也不动。

“喏，你瞧瞧。”七叔取一只乌木长匣，随手翻开匣盖。匣中的黄衬上置着一柄红鞘长剑，鞘宽三指，长近四尺，黄铜吞、鸟翼剑锷，形制十分朴拙。耿照捧过木匣，不觉蹙眉：“七叔，这剑…好沉！”

粉什么的。我攒了钱在边，将来好给她办嫁妆。”说着展颜一笑：“七叔，我都想好啦。

“真是好刚的一把剑！”耿照赞叹：“七叔，这剑若不开锋，拿来当九节钢鞭也使得。是谁用这么重的剑？”七叔冷笑：“这便是横疏影让你来拿的玩意儿了。好个泼辣的娘儿们！叫什么来着？”

唰唰连抢两刀，末尾余劲一拖，便要将木柴抖散。谁知长发怪人拦腰一挥，石砧上的木柴上下两分，上半截迎风飘开“唰！”

砧畔一人呆坐，瘦骨嶙峋、黑发披覆，遮得不见面颈肌肤，袖底的枯指细腕白得怪异，既似生漆假偶，又有几分盐尸模样，总之就不像活。耿照环视除，忍不住心里难过：“我走之后，居然没人照料两老生活！”

那剑剑刃甚厚，剑从剑锷朝锋刃缩窄，吞鞘原有三指幅宽，到了剑尖剩不到两指，显然剑的主人擅长击刺，才有这样的特殊要求。他提劲轻挥几下，谁知剑刃晃也不晃，竟连一丝风声也无。

七叔低哼笑，转走屋里。“来吧！我早说了，你这两个月里若少拿柴刀，只怕还不如他。”耿照不觉微笑，取薄被替木叔叔盖好下，也随七叔了屋里。

执敬司相当于侯爵府里的内务房，薪饷比照衙门役值，正副总甚至领有品秩，仪同七品县丞，俸帛都是朝廷官册发的，自非铸炼房的匠人可比。

七叔不置可否，微哼一声：“来瞧瞧。”耿照求之不得，小心翼翼捧剑匣，锵啷一声龙，屋里顿时亮起一泓秋。

耿照听得矫不下，呆了片刻，才讷讷地回话：“叫…叫染红霞，外号“万里枫江”是月停轩的二掌院。这…这是她要的兵？”两人对看半晌，七叔“噗”的一声，忍不住哈哈大笑，使劲搧了他后脑勺一记。

七叔似是看穿他的心思，斜睨一，鼻中哼笑：“要你可怜？多事！你这两个月若少拿柴刀，境只怕还不如他。”石砧上竖着一截柴，怪人刀起倏落，刀柴相的声音只比撕纸大些，木柴应声微晃，却未两断。

七叔听得默然，话到边反倒没味儿了，便只一笑：“你个十六七八的孩，想的倒是远长。”耿照面红如枣，一径抓傻笑。“往后你也别带东西来啦，多攒钱是真。”七叔搁了蒲扇扶起：“有空来瞧你木叔叔，比什么蔘药都。”

晃得更大力些，已不似前度般稳立不摇。这是一场速度的竞赛：无论刀有多快，一旦柴被剖细到某程度之后，便再也承受不了刀刃的劈削。

耿照看得童心大起，拾起另一柄柴刀，喝：“木叔叔小心，我来啦！”唰的一刀劈下，柴微微一晃，仍不偏倒。七叔轻声喝采：“好！”耿照微笑，却来不及开，只见怪人又劈一刀，砧上的木柴…或许该说是“柴束”…

“我明白。”两人踅至后，后边院里杂芜丛生，稍能落脚的地方都堆满柴薪，迭逾篱，圈围得铁桶也似，居间置了个磨净的石砧。

他记得刚来长生园的时候，木叔叔连刀都举不起来，镇日呆坐，只有耿照劈柴的当儿，才能稍稍引他无神的目光。为了让木叔叔维持活力，耿照很多时间在劈柴上。不知不觉，都过了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