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云起不说话，南北翊不想让这备受拷问的煎熬拖得太久，遂轻轻咳嗽一声，：“云起？”谷云起到底是很累，睫翕张了几下，又低垂下去，双眸合拢，只余一细细的隙。

事实上当年天门惨遭横祸，仅凭谷云起一人，如何能从杀红了的大批江湖人士中安然脱已是问题，更遑论带走那可能隐藏了重大秘密的谷氏夫妇的尸首。那都是南北翊为他细心谋划，多方相助，才能让他摆脱了即将缠的祸患。

南北翊正待辩驳，谷云起竟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我为他们收敛下葬时，你也在旁。嫂腹中的孩并没有生下来，一尸两命，所以大哥才会难过得失了神，连那些宵小之辈也能伤了他。”

但觉那目光实在太过通透，透彻得仿佛便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念──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没曾意识到的那些想法──一个个

到底还是期冀着真的有着这样一个亲人吧。谷云起与他恨纠葛了这许多年，似乎已不再敢轻易相信他人的友好与善意。

他心中实在很为难，既不愿南北翊所说是真的，又极想与谷云起有亲缘关系。他也是从小无父无母的，连个稍近一些的亲戚也没有，又读了那许多圣贤书。

他顿时有些恐惧，谷云起说得笃定，即那个侄儿还未生便胎死腹中，因此南北翊所推断的谷靖书与他是叔侄的事自然已不可能，他却兀自害怕得很。

谷云起的手冰凉。谷靖书小心地笼着那只手，更清晰地到他的枯槁瘦，偏生南北翊还要这样一再地招惹他，叫他怎也不得安宁，真令谷靖书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忿然，只好加倍地小心呵护谷云起那微弱的生机。

谷云起仍闭着睛，仿佛一无所觉，什么反应也没有。那南北翊陡然被南珏言刁难，却没有丝毫在意，目光一直投注在谷云起上，：“没有人知实情，但他们知的东西加起来，便可以推断得──云起，你说呢？”

都像浸在冰泉里，晒在光下一般清清楚楚地摊了开来。这完全被看透的觉令他很不舒服，他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心虚躲闪的冲动。

＊＊＊谷云起一，倏然睁开双，泠然直视南北翊。他仍是十分疲惫，双也只是半睁，然而那目光落到南北翊上，竟令这铁石心的人亦不禁心一颤。

对于天之乐的渴慕比起南珏自是要一些。却也同样是那些圣贤书的影响，他同样不愿别人竟置疑自己的先辈。虽从未与父母蒙面，却并不减父母在侧的仰慕与恭敬，怎可能因南北翊一句话就信了。

南北翊那末一句话迟迟未说，便似故意等着谷云起耐不住一般，然而谷云起虽着得很，最先开的却是南珏。少年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他抛的这明明虚无缥缈，却偏生大到能将他与谷靖书之间密牢固的关系撕开的武，率先发难了：“没有其他人知，你也不会知，不是么？”

而谷云起终于动了动，手指轻轻翻侧，扣在了他的指中。他没有力气，所以也只能堪堪这样细小的动作，不知是对谷靖书的关心表示激还是安抚。他也终于声，喑哑地：“没有早产。”

谷靖书连忙跟着了，还要说话，忽然记起床上躺着的谷云起也在听着，连忙住，又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

谷靖书这是一次听他提起往事，那虽是平铺直叙的淡然语气，他所陈述的往事之惨烈却还是令谷靖书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此刻骤然间被冷冷地瞧着，他却差连平静也不能维持。这来的表情究竟有没有自己内心的慌也不知，更没有余暇去考虑容是否和悦了。

他原是那样一个潇然飒而诚挚待人的人，是压抑着本以对抗南北翊，必然辛苦得很。假如知谷靖书与自己当真有着血缘关系，就是以他的韧，也会禁不住化下来，有了生的渴望吧。

只因若是南北翊竟推断得正确，他成了谷云起的侄，那背负起的血海仇如此沉重，却叫他怎么负担得起！南北翊一怔，：“没错，是我与你一去安葬的。”他没有多说。

但他立即定下心神，稳住表情，尽量从容地回望着谷云起。他原本就是想引起谷云起的注意，待谷云起重又理会他时，便在神情上话语里掺上一些温和甜的成分，或者多少能令谷云起那倔的脾气稍稍改观和些。

南北翊看他那般辛苦，只好接着自己的推断：“你之前说，你嫂已怀九个月，早产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