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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邺城假日
邺城里最豪奢的地方,莫过于袁绍的宅邸。这是一个七进的大院,正厅宏大,台阶有四重之高。这一天入夜时分,正厅前的院落点起了二十余枚大白蜡烛,照得如白昼一般。袁府上下家眷二十余口都聚在正厅中,以袁绍的妻子刘氏为he心环跪而坐,边吃着糕点,边朝院落里望去。
院落里用一匹白绢铺在地上,上tou搁着七个朱漆盘。忽然环佩叮当,众人先觉几缕熏香飘入鼻中,馨香几醉。再定睛细看,看到一名女子缓步走进厅来,走到白绢之上。
这女子tou梳双髻,shen穿圆领长袖舞衣,下着绿膝襕裙,双脚红丝绣鞋,脸上略施黄妆,眉心一点nong1黛,双眸若星,实在是漂亮极了。这女子站在绢上,两脚分开,右脚踏上一只浅盘,shenti后倾,摆开起舞姿势。
珠帘后tou的诸乐师琴声缓起,她随乐而起,穿梭七盘之间,高纵轻蹑,红鞋巧妙地踏在盘子边缘,与地面不时相磕,发chu清脆的声音。
这是兴于宣帝时的七盘舞,民间极为盛行,各地舞姬都会,只是tiao得好的不多。这zhong舞讲究的是用脚踏盘叩地,叩chu明快清脆之声,合于鼓点。此时这女子可算是个中翘楚,踩踏之余,不忘长袖挥若liu云,飘逸不停,恍如仙子下凡,妙艳无方。袁家的家眷,不时发chu惊叹声。就连不少侍者都偷偷站在檐下屋角,希望多看上几yan。
一曲终了,称赞声此起彼伏。刘氏格外喜huan,拊掌赞叹dao:“这位舞姬tiao得真好,我当年曾在长安欣赏过一次gong中的七盘舞,也只那次可与之比拟。这是哪里找来的?”旁边一位guan事dao:“她是咱们邺城一位儒生的侍妾,从前就是倡家,在弘农颇有名气。”
“想不到这儒生和曹阿瞒的xing子倒是差不多。”刘氏乐呵呵地说。
曹cao2的侧室卞夫人也是琅琊的一位舞姬chushen,当初曹cao2娶她的时候,还颇惹起了一阵wu议。那时候袁绍和曹cao2还是极好的兄弟,因此刘氏对这段典故颇为熟悉。
“那人是一个狂生,择偶自然也是与众不同。”guan事应和dao。刘氏“哦”了一声,吩咐说给她些赏赐,请她再tiao一次。guan事应命而去。刘氏环顾院落,袁家家眷个个huan声笑语,让她十分欣wei。刘氏对丈夫那些事都不懂,家ting和睦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胜利。
可当视线最终落在她的正厅的角落时,刘氏不由得敛容叹息了一声。她的二儿媳妇甄氏此时正跪坐在那里,双手托腮,一脸无聊。在她shen旁,剑眉星目的吕姬闭着yan睛,一副倔qiang的表情,双手居然还被镣铐锁住。在她们二人shen后,站着四名侍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
这个甄家的小丫tou似乎从没看过什么《女诫》,更不知什么叫zuo妇dao,满脑子里都是些古怪的想法。自从她嫁来袁家以后,肆意妄为,莫名其妙,与袁府其他人格格不入。可是二儿子袁熙对她却是百般chong爱,任由她胡闹。刘氏是个慈祥懦弱之人,唯恐对甄氏chu1罚重了,搞得家中不和。于是她只是偶尔训诫,不敢严guan。
在一个多月之前,沮授前来拜见刘氏,说要送一名姓吕的女子来府上暂居。刘氏把她送去与甄氏为伴,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竟合计着一起私逃。
袁家是什么shen份,四世三公的大族,如今却闹chu这zhong笑话,这让河北士族怎么看?刘氏问她为什么chu逃,她又不肯说,又不能打她一顿。刘氏没办法,只得去求审pei,要来一支jing1锐卫队专门负责盯着袁府外围,府内还安排几个侍婢,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离半步。就这么盯着,前两天还是又跑chu去了一次。
“等到熙儿回来吧,他这个媳妇,我可guan不了。”刘氏摇摇tou,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院落里。
这时舞姬已经开始了新的一lun舞蹈。她手持两截带叶的桃枝,时而高举过ding,时而掩在shen前。她忽然shen子趋向正厅,双臂一动,把这两截桃枝抛向家眷们的席位。
这桃枝有个名目,叫zuo“桃瑞”据说若有女子接到这枝条,怀yun产下的子嗣,前途贵不可言。大hu人家家眷观舞,都会安排这么一chu,以示吉祥。所以一看到这桃瑞被抛chu来,厅中已婚未yun的女子都起shen想接,大呼小叫。可这桃枝却如同被什么无形的手托住一般,悠悠在半空飞了一段,落到了甄氏的手里。
一下子整个院子的目光都集中在正在发呆的甄氏shen上。甄氏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她一低tou,看到“桃瑞”正落在自己shen前“哎呀”一声捡起来,两yan放光。刘氏在远chu1看着,微微点tou,心想她再顽劣,毕竟还是知dao女人最重要的责任是什么。
“我与这位姐姐可真有缘,不如留下来叙话如何?”甄氏开口说,一脸期待。
这个要求着实有些鲁莽,刘氏不由得皱起眉tou。舞姬款款走下白绢,向刘氏和甄氏下拜:“夫人厚爱,小女子原应不辞。只是夫君初来邺城,走动不便,若不回返,难免见疑。”
甄氏歪歪tou,面lou失望。在一旁的吕姬望着舞姬,呆在了原地。刘氏虽和善,却不是傻子,一下就听chu了弦外之音。an时下规矩,即便是倡家,嫁人以后也不该抛toulou面重cao2旧业。那个弘农的狂生肯让她来袁府tiao舞,那就是存了jiao好袁公亲眷的心思。如今这舞姬婉拒,只不过是想为她夫君争取些好chu1罢了。
不过这舞姬舞tiao得着实不错,言谈也颇有规矩。若她能借着桃瑞的事,规劝甄氏收心,未尝不是一件mei事。于是刘氏笑dao:“夫君那边不必担心,等下我派人去告诉他一声便是。我这宅邸里没有男眷,你不妨留宿一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再拜:“贱妾叫zuo貂蝉。”
到了次日一早,一架轻便ma车把任红昌送回了馆驿,她的jing1神很好,只是yan睛略微发红。
“情况怎么样?”曹丕迎上来问dao。
任红昌用手帕蘸着井水ca去脸上的脂粉,回答dao:“一切顺利。袁绍的老婆刘氏很好说话,tiao上几段舞,说上几句家和妻贤的吉祥话,就能哄得她眉开yan笑——跟曹公的几位夫人可真不一样。”曹丕尴尬地撇了撇嘴,不知这句算不算是对自己母亲的夸奖。
“任姑娘,你到底还有多少个shen份啊。”刘平真心钦佩。任红昌就像是一个千面人,当你自以为了解到她的真面目,她扭shen一变,又louchu另外一张面孔。jiao媚的chong妾、慈祥的养母、霸气的大姐,现在又成了一位技惊四座的舞姬,层chu不穷。
“人在luan世,不得不多学些技艺傍shen。”任红昌淡淡回答“现在我算是取得了刘夫人的初步信任,这几日我多走动一下,很快便可自由chu入。”
“我就说仲达的策略不会有问题吧?”刘平略带得意地说dao。袁府这gen线,是所谓“一石四鸟”之计最初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司ma懿说袁府是邺城的he心所在,也是最薄弱之chu1,牵其一发,便可引动邺城上下。
“至少目前没有问题。”任红昌始终对那个yin森森的家伙没有好gan,但又不得不承认,他zuo事确实有章法。她能够被引荐入袁府,是司ma懿暗中cao2作的,却没人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