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的骨灰坛子,用双臂环绕,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唯一珍意的宝贝。
她已经走了很久,她不是很清楚倒底走了多久。仿佛是从深夜走到白天,又从白天走到了深夜,几度替换?她也不知道雨下了多久,仿佛是从她走出那个囚牢开始就下了的,又仿佛从她记事以来就是这样哗哗的泼天雨势,未曾停过。
好累、好累。几近脱力的疲惫从深心底里涌了出来,寒冷却使她一边走,一边轻微颤栗着,抖得那样厉害,她不得不使劲了全身的力量来抱定手中的青花坛子。
脚上碰到一个坚硬的什么东西,本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脚一软,立刻摔倒在地。跌下去的时候,前额剧痛,似乎是碰到什么东西,手下意识的一撑,骨灰坛滑碌碌的从她怀里滚了出去。
“师父!”她脱口惊叫了一声,伸出双手胡乱地在地下抓摸着,不一时捡到了那个坛子,滚在泥地里,并没有跌破。她这才放心似的微微一笑,重新抱紧了它。
心神仿佛随之一松,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抱住了坛子,恍恍惚惚地想:“我这是要去哪儿?师父不在了,我这是要去哪儿?”
她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靠在她摔倒时碰痛了前额的那块硬硬的东西上面,沉沉睡去。
“瑾儿。瑾儿。你放开,放开吧。”
冥冥中仿佛有人这样低沉的对她说,并试图抢夺那只骨灰坛“你不好这样下去。放开。你要幸福,要幸福。”
她睡梦中不住哆嗦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然而把那坛子抱紧。
她骤然醒了过来,果真是有人在夺着她的坛子,她在倾刻间清醒过来,下一刻,冰凰软剑的剑光横空而起。——纵然她已不具备思考,不具备感情,却还有着出剑的本能,那是师父留给她的东西!
正在专心致志夺着她那宝贝的黑影感受到凌厉无比的杀气,惊叫着滚开。而后,稍稍一顿,又呜呜的叫着,再度近前来。
雨势如雾,在那样仿佛从头顶心浇下的狂风暴雨之中,即使面面相对,也是瞧不清楚对方的面容。然而,那个叫声,是如此惊心的熟稔。她怔了怔,
“雪儿?”
黑影蹿过来,欣喜万分的拱着她的手,拱向她怀中。
“雪儿,”吴怡瑾抬起一只手,勉力挡开漫漫雨水,看着她“是你么?你还活着。”
雪儿钻入了她怀中,吴怡瑾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一切都变了…可是,你还是那样。”
她不是没有疑惑。比如这些天来雪儿倒底去了哪里,方珂兰又在何方;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数千兵马也找不到她的所在,雪儿又是怎样找过来的?
只是,刻骨的疲惫使她打消了一切问话的愿望。
况且,雪儿还不会说话。
雪儿那一阵欢喜雀跃过后,才隐隐发觉有异。…白衣姐姐、白衣姐姐好象和以往很不一样啊?她担忧地抬头望着白衣姐姐,才注意到她脸色似雪,淡漠而憔悴,眼眸之中却是沉沉黯黯,一如惊不起半丝变化的千年古潭。
姐姐、姐姐…
怡瑾摸着她的手,缓缓迟滞下来,头一歪,又仿佛睡着了。
茫茫大雨,阴冷如铁,她身子仍在发抖,冰雪似的面庞上,却飞起两团醒目的红云。
当她再度醒来之时,风呼呼的吹,她彻骨冰冷,手足都似乎麻痹了。她检查手中之物,幸好那只坛子还是抱得很好。她弯下了腰,把脸颊贴在那上面,似乎获得一些温暖。
雨势渐渐收小,天色沉沉如墨。但天空中已有一两点微星在闪,这场不知道维持了多么久远的雨,终于停了。她把身子从一直靠着的那块什么东西上面移开,远处似乎也有一点点星光在跳,但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