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沏茶,宾主二人便在一间临池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姑父,昨夜之事,您该都知晓了罢,如今这局势恐有大难矣,小王心已乱,实不知该如何应对,还请姑父帮着小王拿出个章程,小王一体遵循着便是了。”宾主二人刚落了座,李泰便有些个迫不及待地拱手问计起来。
苏勖并没有立马开口,而是端起茶碗,对着茶水吹了口气,将茶末吹到一旁,而后浅浅地饮了一小口,也不咽下,就这么含在口中,似乎在品味着新茶的芬芳,好一阵子沉默之后,这才抬头看了李泰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殿下如今有何打算?”
李泰没想到苏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竟又将皮球踢了回来,登时龙无敌书屋便是一愣,脸色微变,大喘了几口气之后,闷声闷气地道:“张侍郎无罪遭此大劫,实乃小八那厮嫁祸所致,本王势不与其干休,定要在父皇面前与那厮争个高下明白!”
苏勖森冷地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目视着李泰,一脸严肃地说道:“嘿,尔欲自寻死路么?那请恕老朽不敢奉陪了。”
“啊…,这…”李泰一听苏勖这话说得蹊跷,登时便愣住了,一时间还真不知说啥才好了,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讪讪地开口道:“姑父,您这是在说笑么?”
“说笑?老朽从不说笑,殿下若真如此行事,老朽实不能奉陪到底。”苏勖眨了下眼,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李泰好一阵子无语之后,这才苦着脸拱手为礼道:“愿闻其详。”
一见李泰已是放低了姿态,苏勖倒没再矜持,点了下头道:“张侍郎所为何过耶?左右不过是触了太子的龙鳞罢了,这一条圣上心中又岂能无数,然,其收五百假子、私购重铠却是犯了圣忌的大错矣,殿下可知当年玄武门之旧事乎?”
“啊…”李泰的嘴巴登时便张得浑圆,心头狂跳不已——“玄武门之变”的内幕虽不载于史册,然,身为皇子,李泰自然是清楚其事的,这会儿突然想起当初张亮在其中的作用,心中便已是恍然,再一想自己若是真的在朝堂上拼命地为张亮美言,难保老爷子心里头不会以为张亮所为乃是奉了他李泰之命的,若如此,他李泰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念及此,心惊肉跳之下,冷汗便不由自主地滚滚而出,巴扎了下嘴唇,焦躁地道:“姑父,这,这该如何是好?若是,若是小八那厮真揪住此事不放,那小王,小王…”
“舍得,舍得,能舍才有得。”苏勖感慨地摇了摇头道:“这一条殿下远不及圣上,便是与太子相较,也大不如也,如今这局势下,不单圣上,便是太子那头也绝不会拿张亮之事来作法殿下的,除非殿下应要将这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哦?”一听自己不会与张亮一事扯上关系,李泰的心登时便稳了些,飞快地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却还是没能想清其中的关窍,无奈之下,只能苦兮兮地看着苏勖道:“此又为何?”
苏勖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李泰,缓缓地开口道:“我朝体制乃是分封,但凡太子一立,诸王皆须出京以镇四方,然,因何今太子已就位两年有余,诸王不单没有离京,反参预朝政耶?此无他,概因今上强,太子亦强,两强不可并立,留诸王在京之用意,一龙无敌书屋是制衡太子之势大,二么,也是个缓冲,避免两强直接冲突之意也,故此,从这一点来说,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不会出手去破坏这等局面,诸王纵使有小错,那两方都会睁一眼闭一眼地装成没看到,可若是诸王不识趣,硬要翻天,那天只怕就真要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