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微微抬头时,细细看她,只见她圆长的面孔,细长眉眼,不如华兰娇艳,也不如允儿漂亮,不过胜在一身高华气度。用文绉绉的说是‘腹有诗书自清华’。看小夫妻俩行动间,长柏对新妇颇有维护,便知哥哥对嫂嫂很满意。
不过各花入各眼。王氏就有些不满意,觉得自家儿子这般品貌,即便不配个月里嫦娥,也起码得配个王嫱、西施之流。接过媳妇敬上来的茶,王氏用很高贵的神情给了一封红包,见盛紘眼光扫来,她又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给海氏戴上,寓意“团圆圆满”
盛紘清了清嗓子,嘉勉了儿子儿媳几句‘举案齐眉开枝散叶’的话。记得当初盛家大伯也是这么对长梧和允儿说的。当时允儿直羞得抬不起头来,可如今这位海家嫂嫂,却大大方方,只是脸上飞起两团淡淡红晕,连一旁陪侍丫鬟也都端正规矩。
明兰微微有怜悯地瞥了一眼王氏,她忽有一种预感:这位嫂嫂不是省油的灯。
给父母行礼后,便是三个妹妹两个弟弟给兄嫂见礼。海氏早准备好了五个精致刻丝厚锦荷包,两个葫芦形石青和靛蓝色的三个荷花形银红藕荷以及玫紫。按着次序,是倒数第二个下拜的,便没什么好挑的。
没几天预感变成了现实。
海氏闺训分外成。恭恭敬敬地服侍王氏,晨昏定省不说,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盛紘、长柏回府,一直跟在王氏身边伺候。王氏吃饭,她就站着布菜;王氏喝茶,她就先试冷热;王氏洗手净脸,她就端盆绞帕。而且始终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劳苦疲累之态。非但没有半句抱怨,反而言笑晏晏的,仿佛伺候王氏是件多么愉快开心的事儿。
墨兰很想挑刺几句,寻头寻脑找不出来。如兰想端小姑子架子,被三下两下哄了回来。明兰看得心惊胆战:“做人儿媳妇都要这样吗?大姐姐在婆家也这样么?”
墨兰、如兰立刻想到了自己,不由得惴惴唏嘘了一下。
便是一开始存心要给媳妇下马威的王氏,也全然挑不出一丝毛病来,有时有事没事找茬说两句,海氏也诚心接受了下来,还一脸感激谢王氏指点。表情之诚恳,态度之柔顺,要么就是全然发自内心,要么就是“影后”
“傻孩子,哪有人喜欢吃苦受罪?不过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可以了。”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窝在炕上笑呵呵的说话。
其实王氏很快就知道厉害了。几天福气受下来,盛紘便忍不住酸了几句,虽没直说,但意思是,当年你伺我老娘如何如何,如今自己当婆婆了,受媳妇伺候倒心安理得之类的。不止盛紘如此,连府里上了年纪的婆子,都在赞叹大少奶奶之余,忍不住暗暗讥了王氏两句。风言风语多了,王氏如何不知道?
其实王氏也很心虚,她在叔叔婶婶处长到十几岁,然后没在亲娘身边待候两年,就嫁人了。叔婶自己没女儿,当着心肝般待她;亲娘对她心里有愧疚,也不曾严厉约束她;待她嫁进盛家之后,老太太也没怎么端婆婆架子,她便这么横冲直撞地活到现在。
如今有个活生生对照典范在身边,她看着实在是浑身难受。终于在大年初三那晚,盛家人齐聚年夜饭,老太太看着轱辘般忙碌的海氏,对着王氏微笑着,缓缓道了一句:“你比我有福气。是个有儿媳妇命的。”
这话甚是厉害,王氏立刻冷汗就下来了。
一出了年,王氏就暗示海氏不要再随身服侍了。海氏先装不明白,王氏又挨了几天,变暗示为明示,海氏抵死不从,说这样不合规矩,她不敢不孝,王氏几乎吐血。加之林姨娘推波助澜,盛紘最近来王氏处,几乎拿婆媳对比做序言了,还越比越愉快。